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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年底至今，期间又是忙乱，匆忙来往于各地之间，疲于奔命，还望诸位海涵。去年八月中旬，本人天风盗曾发出两篇游记，分别是《十三年前我在新疆》和《十三年前我在新疆（下篇）》。但那依然只是其中一半旅程，现整理发出全部行程内容。 十四年前，即年夏天，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西安出发，沿着古丝绸之路的方向向西飘流，一直走到帕尔米高原之下，基本走完境内丝路以及当时沿途重镇，全程骑行超过公里。那是曾经属于青春与疯狂的岁月。 本游记内容基本写于-年之间，除了隐去一些涉及隐私的内容，这里并不对原文进行任何修改。叙述过程中所呈现出来的某些观点，是当时我个人真实的看法，部分看法现在已经出现某些改变，这里依然不作修改。文中所采用照片，全部拍摄于当时，部分图片为手机翻拍的当时照片，清晰度不是很高，若是可以，请诸位见谅。 十四年之后的如今，自西安以西，整个西域的现状，已经出现了某种深刻的变化。有兴趣的朋友，这篇游记所见所闻，或许会对你理解当今某些变化，能够提供些许参考。文字很长，很长。 （1）年6月1日广州 ——穿越丝路，寻梦西域，流浪去吧（此文写于年6月1日广州）到西域流浪，是我从小以来的梦想。人在现实中生存，可以不寻求活着的意义，也可以不要梦想；但我活着，却不能没有梦想，我唯一真正拥有的就只有梦想。我的梦想源自我的内心，它超越肉体上的骨架而支撑着我。我的信念就从中诞生，在此范畴里，丝毫没有任何可供辩论或讨价还价的空间与价值。我知道，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穿越丝路，寻梦西域，这就是我的神话，我将无悔地奔向它。如今我已几乎完成了工作上的交接，诸事繁琐，但是一周之内必将完毕。那时候我就会变成高空上的流云，只牵挂我心爱的人。我将暂时告别广州，赶至北京，收拾行李，稍作停留，喝上一碗豆汁，然后直达西安。我的流浪就从西安开始。也许是步行，也许是骑自行车，也许是搭乘牛车，也许是挤塞当地最破旧的客车，只要不脱离这片土地，我根本不在乎所有的方式。向前，向前，让风飘散，让我前行。我要沿着古丝绸之路的方向向西飘流。出长安，过咸阳、眉县、宝鸡、天水，次第掠过终南山、太白山，溯渭河而走出八百里秦川。我会在陇西停留，这是我姓氏的发源地。我要在此摘取一片青青的木叶，夹在我的笔记本中，并相信它在千年之前已在等待我的到来。陇西之后是兰州，我在此踏入黄河以北，进入河西走廊。穿武威，过张掖，回望嘉峪关，越安西，赴敦煌，到玉门关。我将在此面临无边无际的戈壁滩；我将在此遥望出没在天上的祁连山绵延数千里的白雪；我将在金张掖，银武威的地方品尝兰陵美酒，倾听马上琵琶之声；我也将在玉门关寻觅千年前已不再吹起的春风的痕迹；我将看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苍茫景色，魂飞天外。。。。。。玉门关之后，我将走的是丝绸之路的北线进入新疆。首先是抵达新疆的东大门哈密，接着西行至吐鲁番、乌鲁木齐、石河子、伊宁（犁）。在此，我会在达板城唱起那些甜蜜的歌谣，不管自己是否五音不全；我会来到天山天池，看看有没有神仙停伫过的气息；我还会眺望月下的白云，想知道谁会在那里翩然起舞。。。。。。过罢伊宁，我就向南向西折入丝绸之路的中线，穿越库尔勒、库车、阿克苏、巴楚，最后来到南疆的瓜果之乡喀什。这是一片广袤的疆土呀，我会掬起塔里木河的水喝饮，我会吸进塔里木盆地沙漠的尘埃，我还会在塔里木沙漠搜寻令人心碎的海市蜃楼呀。。。。。。喀什是丝路北、中、南线的汇合地，再往西我就不能走了，那我就走进艾提尕大清真寺审视自己的内心。但在此之前，我不想回答太多的问题。从西安到喀什，约有公里的路程，途中我也许会旁至西宁青海湖。整个过程，我都只带着一个简单的军用包，一柄利刃，一支秃笔，一本笔记本，还有两三本心爱的书。我将穿着越野鞋与牛仔裤，我在途中将不再刮胡子。我将记录在途中出现的一切梦幻与迷恋，将戈壁大漠的孤寂与苍凉全部刻划在脸上。也许当我抵达某一个城市时，我会进入当地的网吧，回到我的家园，去感觉温暖的人。我将在喀什决定自己今后所要选择的方向。我期待着，我仰望着，我相信着，天空中会飘落千年前就已泛起的歌声与征尘。 （2）6月11—13日北京 ——做三件事 写上面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人在广州，正处在辞职过程中，因为我突然决定只身去西域流浪。我在西域寻梦，但我能看到的又会是什么呢？我无从得知。也许，这就是流浪，而流浪，则是我长久以来的生活方式。几日之后，也就是年6月10日下午，我从广州登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我就这样离开广州，前往北京。陪伴我的依然是那个陈旧而简陋的军用背包，它不舍弃我，我也永不抛弃它。这次前往北京的具体日期，事前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次来北京，打算做三件事。一是喝豆汁；二是去玉渊潭；三是爬香山。喝豆汁，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北京食品；去玉渊潭，因为那里的樱花最美，湖光迷离；爬香山，因为这是我在京期间去得最多的地方。 （6月12日，北京） 6月14日，下午18：27时，于西客站登上41次特快列车奔往西安。硬卧上铺，元。火车还没开出北京，天就黑了。车厢里的广播放着刀郎的歌，忧郁而缠绵，更是让我心猿意马。很晚了，我才爬到铺上睡去。 （3）6月15—16日西安 ——奥威特自行车 6月15日早晨7时许，到达西安火车站。出了火车站大门我背着包一直步行往前走，根本不想乘坐任何车辆。西安市街道如北京一样，也是棋盘格局，纵横笔直，有大气。交通有些乱，抢红绿灯现象较多，汽车、摩托车与自行车等竞相行使。市内多植槐树，树下不时可见各种小摊贩高声叫卖。 我住于市內下马巷一家名为“仁和”的旅店，是一个家庭所开，总共就五、六间客房。该巷正处在拆迁中，故价钱很便宜。我要了一个单间。 下午，我从住处步行去市区南部的大雁塔，只在外围看了看，没买门票入内参观。该塔从外表上看来依然挺拔，为当年唐三藏走丝绸之路的起点，取经归来后又作为藏书所用。大雁塔周围建筑古朴整洁，有开阔的流水广场，是一个清闲之所。西空气质量好象要比北京广州差些，悬浮物过多，天空是灰濛濛的感觉。中午吃了碗面皮和一个卷饼，晚饭则于市区中一个叫马场子的地方吃清真牛肉面。晚上睡觉有点凉，盖小棉被。我打算明天去买自行车。第二天，6月16日，我去买了辆奥威特牌赛车型变速自行车。这是根据房东老太太的介绍，我在西安市东门外伞塔路自行车市场所买的坐骑。车身以银色为主，车轮为黑黄红三种颜色。叫店主给我的车安装了个后衣架，以作缚行李所用。骑起来很轻，感觉不错。一车在手，万事具备。正是中午时分，阳光明亮，于是就轻快地吹着口哨，骑着它一气围绕西安市外城墙整整走了一圈。据说，这个古城墙是我国现存最完整规模最大的（我是不太认同这个观点的，南京的古城墙规模应该才是最大的），周长13.7公里，四周环绕着护城河；城高12米，比北京故宫城墙还高出2米，十分雄伟。相比北京，西安的交通有点混乱，抢红绿灯的现象很普遍。这真是对了我这个野蛮人的胃口，因此我就忽视了红绿灯的区别，率性而行，分别在自行车、摩托车与汽车之间穿行，按着顺时针方向，次第掠过朝阳门、长乐门、玉祥门、尚武门、朱雀门、尚德门等。感觉像风，好极了，简直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然后去买了些药品，如罗红霉素，黄连素，疮可贴之类。这就算准备完毕了。把车骑回住处，停在小院子里。胖胖的房东老太太看见了，带着她的小孙女一起围过来看。“这辆车很漂亮，可你买它要干嘛使呀？”她一边啧啧称赞，一边发问。“当然是用来骑呀。”“那干嘛要买这个得趴在上面才能骑的？别的小轱辘的也不错呀，我就给我另外一个孙女买了一辆。”她想不明白。“哦，是这样，我要骑很远的路呀。”“到那啊得要这车？”她说着一口浓重的本地话，我很费劲才能听懂。“我想走走丝稠之路。”“丝什么路，在哪啊？”“哦，阿婆，我是想骑这个车到新疆去哪。”“啊，那可远啦，是得用这个车。”她听明白了。然后她又开始替我担心起来，路上车坏了怎么办，饿了又到哪弄吃的，下雨又怎么办，等等。总之她很热心，听着她这些唠叨，我心里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烦，只是感到温暖。嘿嘿，我喜欢上西安人了。晚饭是在街边吃一碗羊肉泡膜，和2毛钱一串的烤羊肉20串，花了9块钱，最后买了几个桃子，到网吧看了一会新闻。第二就要离开西安，正式开始穿越丝绸之路了。我心情很平静，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4）6月17日 乾县 ——今天只为武则天而存在早上7点，骑车穿出古城墙，在城门拿出相机请人给我拍了一个照片，以示留念，做这些事情，我是不能脱俗的。我的行李很简单，一个军用背包，捆在自行车的后架上；两瓶矿泉水，扎在背包上；一条毛巾，绑在自行车头。我头上戴了顶棒球帽，从西安出发，径往西去。经过咸阳与礼泉，最后到达乾县。中午在礼泉县城吃了碗4块钱的烩面，大碗，吃得饱死了。黄昏时分坐在街边小摊上喝两瓶汉斯啤酒，一碗面皮，2毛钱一串的烤羊肉40串。还买了包当地生产的大雁塔牌香烟，4元。一边吃喝，一边看着斜阳渐渐地从天空消失。夜住一家名为“城东旅社”的私人客栈，要的是单间，15元。 （从长安出发。）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到乾县只有一个目的——看武则天的无字碑！该碑高近8米，为一块整石劈就。唐代立此碑时，本无一字，后被一群废物兼好事之徒刻上垃圾般的文字。这群无知之徒，画蛇添足，画虎成犬，可恶！然则，武则天，天下之奇女子也！我喜欢！立此碑，坦荡荡顶天立地，听风看云，功过任人评，自信，豪情，蔑视，有大气者，盛唐也！那群饱学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思想的家伙，有谁敢挺身去操刀，谁又有能力去操刀挥就此文！满口仁义道德之衣冠禽兽也，为我所不耻！不著一字，也无须要你懂，知道吗，蠢货！看罢无字碑，我就立马走人，什么唐高宗之类的僵尸，根本就不值我为之去花一秒钟去驻足！从无字碑开始骑车，自高而下，掠过石马道，掠过山坡，吾去也！无字碑在心中，我的天空没有一片白云！今日只为武则天而存在，余不足论尔！让那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见鬼去吧！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5）6月18日 岐山 ——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继续前行。此日的行程是从乾县出发，绕经法门寺，过扶风，到岐山。出发前在街头吃了碗豆腐脑和两个馒头（这里称为馍）。中午在扶风县城的街道边吃了两碗八宝粥和一个肉夹膜。晚饭在歧山吃，是一碗炒麻食。吃麻食的时候，旁边一个当地青年跟我聊了起来，后来他坚持要为我这份麻食埋单，我当然是婉然拒绝了，但领受了他好意与热情。饭毕，买了两斤桃杏，都是一块钱一斤，真是好吃。法门寺原称阿育王寺，据称曾保存过佛祖的舍利子。建于汉，盛于北魏。规模宏大。我是绕道来的这里，只停了一会，接着又在四周的田野走了走。历史上这里曾在周朝时昌盛一时，而如今，已是四野荒芜，颇令人感叹。扶风、岐山一带在西周时期繁盛，现在出土的周代文物众多。这天阳光灿烂，碧空万里，清风拂面，人的心情很愉快。我骑车经过这里，目光留恋，看着身边开阔的土地上，收割后的麦秸在阳光下仍闪烁着金光，是那么沧桑而迷人。除了麦地，则多是植满了苹果树、桃树和葡萄。此时挂在枝头的苹果，青涩而苍翠，充满了不可遏止的生命力。去法门寺的路上，我遇到一个瘦脸白须的老者。他戴着一顶草帽，骑着一辆旧自行车，旁若无人高声唱着什么戏曲（后来他告诉我这是秦腔），腔调十分苍凉，使我动容。我本已骑到他前面，闻此声，不禁停在路边等他。就这样，我与他并肩骑着车，他依旧在高唱，我侧目在倾听。词我是听不懂，但曲调让我感动。在扶风至岐山途中，烈日当头，我的水却喝完了。路边田头白杨树下有人在卖西瓜，于是停车上前。卖瓜的人是一个高而瘦的少年，大约17、8岁的样子。我要了半个西瓜（3斤），就和他坐在树荫下吃。他看见我的装束与车，十分好奇，问我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我说我到岐山。他问然后呢。我反问他为什么会还有然后，就到岐山不行么。他说不会的，因为我一看就像个出远门的人。我看着他那张清纯而机灵的脸，告诉他我要到新疆去。他更感兴趣了，就不断的问我。我都一一作答。好久我才有机会问他，于是谈到他的志向。他是一个高二学生，很喜欢数学。他告诉我，他从小有一个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要解答哥特巴赫猜想！他说起他的梦想时，秀气的眉毛下的那双眼睛闪动着光芒，英气逼人！他这样介绍他的数学水平，他说：“如果我与华罗庚比赛，时间是一小时的话，他赢我输；五小时的话，我们打平手；一年的话，我赢。”我问他这句话有谁说过。他则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我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他也大笑。最后我跟他说，先把精力放在高考上，大学就更有条件去研究数学了。我告诉他，就我目前所知，国内研究数学最好的是南开大学数学系。因为年初两会期间，我在北京京西宾馆采访过作为人大代表的南开校长侯自新教授（他本人就是一个卓然有成的数学家）。所以我跟他说，要解答哥特巴赫猜想，不如把考上南开作为第一步。告别时，他怎么也不肯收我的西瓜钱，狠狠的跟我说，若我给他钱，就是看不起他。没办法，他比我还倔，于是我只好白吃了他的一顿西瓜。和他握手告别后，我仍不断想起他那双发亮的眼睛。希望他梦想成真！ （6）6月19日宝鸡 ——三百里秦川 晨8时，从歧山出发，经凤翔、宝鸡两县而至宝鸡市。此日骑车约70公里。宝鸡古称陈仓，南临秦岭。为陕西省第二大城市，是个工业重镇。空气中粉尘含量颇高。街道上人潮如水，很杂，衣着打扮与沿海地区没有太大的区别。这日我住在一家名为永丰大夏招待所的地方，七楼，单间，公卫，房价30元，没有空调。晚上到当地的小吃街吃了碗麻辣面，一瓶啤酒。这天天气很热，也很闷，估计气温超过35度。 烈日下，南部的秦岭山脉显示出幽蓝而迷幻的轮廓，自西向东绵延千里。秦岭的主峰为太白山，海拔近米，东侧则是雄奇的华山，再往东，越过中条山脉便与太行山相接；越过秦岭往南，夹于米仓山之间是一个狭小的平原，这就是汉中，再往南，那里是富饶的四川盆地；秦岭之北，是浩荡的黄土高原。黄土高原与秦岭之间，属于渭河流域，物产比较丰富。我所到之处，看见道路两侧多种植苹果、桃杏等作物，还有大片收割后的麦田，麦秸金黄。这里就是古称三百里秦川的关中平原。我接下来要走的方向是西部，出宝鸡而西，便将进入起伏的祁连山山脉。我决意穿越艰苦的旅途去触摸它那瑰丽的色彩。 （7）6月20—21日天水 ——疯狂的一天 这日也不停歇，继续狂奔。我是夜里11点多钟才到达甘肃天水的，而出发时间为早上7点钟。途中整整花了16个小时，除去途中用来休息的2个小时外，就是说，整整骑了14个小时的自行车，是自西安出发以来路途跑得最艰难的一次！之所以这样，是由于我考虑上的疏忽。去天水前，我在地图上按比例尺估算了一下，认为宝鸡到天水也就到公里左右路程，不足为惧。而当我踏上了国道，一看交通指示牌，上面显示的数字则是公里。想想也罢，就多骑两个小时而已嘛，8小时内可以搞定，也不足为惧。 上了路后，就发现自己错了，途中上坡的地形特别多，一开始便遭遇了一个连续4公里的长坡。自此，爬坡，过桥，穿涵洞就开始没完没了。最长的一个山坡，从里程碑显示看，自山脚到山顶，足足7公里长。这一日，我步行推着自行车爬坡的路程，肯定超过了30公里。兼之太阳狠毒，又是逆风，体力消耗极大，所以才耗去那么长的时间。但没有中暑，自行车没出问题，我应感到庆幸啦。途中，不时看到路边有果农把时鲜的桃杏采摘而下，装在一个箩筐里，摆在公路两边卖。很便宜，一块钱就可以买到一斤又大又甜的杏子。我还在中途休息时在难得一遇的村落的路边喝了瓶汉斯果啤，再补充了两瓶矿泉水。 公路是沿着渭河向西延伸，两岸山峰峻峭，鸟鸣不绝，蝴蝶翻飞，景色十分壮美。路两边少见农田，只不过是零星的种植了些胡椒树，胡椒已红。我穿过的地方，其实是南部的秦岭、北部的六盘山以及西部的祁连山东段的交汇处，地形很复杂。看着这三面环山的区域，颇有感叹。想到当年秦国商鞅在三秦之地搞变法，得以平稳推进，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应是这天然屏障的庇护；想到孔明六出祁山，终于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原因之一也是难以有效穿越这些该死的山脉；想到岭南岭北民风如此不同，也是由于这个无法翻越的山岭吧。这一回我总算是领教了，嘿嘿！ 这里日落较迟，晚上8：30分天才渐黑，9点多的时候，我正在翻越那座有着7公里长坡的山峰，顺着山路看见峰顶缓缓升起一轮弯弯的上弦月，在四野漆黑寂静的夜空中悄然而来，惊鸿乍现，仿佛是伊人的秀眉，那么细，那么长，又那么淡。我沿着山路向上走着，抬着头久久的注视着它，一路走向走向峰顶，一路沉迷。那时，只有身旁无边旷野里的虫鸣声包围着我。 过罢此山，远远就可以看见20多公里外来自天水市区隐约的灯光，心情由是一振，疲惫顿消，于是轻车快骑，于晚11点到达天水秦城市区，吃饭，洗澡，睡觉。住的旅店名叫天水饭店，位于市中心。上床时已是凌晨1点了，虽然身体很累，但是睡不着（很奇怪，平时我失眠不多的），那就干脆不睡了，于半夜2：30左右爬起来，打开电视看直播的欧洲足球比赛。之后也无睡意，干脆6：00就起床，然后骑着车在天水城周围转转。到市区西部看了伏羲庙。庙宇正在尽行修缮，到处是脚手架。我就只是推着车在外面转了转，总体看起来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接着爬上市区南部的半山腰，瞻仰了李广墓。墓很朴素，墓顶覆盖着黄土，黄土上草叶青青。一杯黄土埋英魂，好。有趣的是，李广墓之前的一个碑柱，上面几个字：汉将军李广墓，落款是蒋中正。 天水街道比较整洁，感觉要比宝鸡好得多。这天可能是端午节，街上多见有人卖粽子，几乎都是些为三角形的小粽子。晚上到穆斯林小吃点吃烤羊肉，4毛钱一串，吃了30串，喝两瓶黄河啤酒。 （8）6月22日武山 ——出现在天空的一圈彩虹 在天水停留一天之后，6月22日早晨接着出发，经甘谷而至武山。此日骑车里程约70公里，走的是国道，正值公路大修，超过一半的路程均是碎石路面，车辆经过时，尘土飞扬。到达甘谷前，翻过一座有着数公里盘山公路的小山脉。在峰顶时，天空是薄薄的云层，太阳颜色黄白，四周是一圈圆圆的彩虹，十分壮观。 我站在山顶上四处眺望，看见山的两侧多为梯田，三分之一种着些稀疏的小卖，其余的土地已经荒芜，杂草丛生。晚上吃了碗麻辣烫，没喝啤酒，买了个5毛钱一斤的西瓜。武山是个县城，很破旧狭小，街道上只有一些零零落落的商贩，行人不多。这天住的依然是私人旅社。 （9）6月23日陇西 ——羊肉尕片面 此日是骑车的旅程最短的一天，只有45公里左右。早上自武山出发，到达陇西县城时还没到中午时分。县城不小，但城市卫生状况不佳。住在一家私人旅店，安顿好以后到李姓发源地---李氏总祠堂（又名“李氏龙宫”）转了转。该祠堂位于一间小学校园内，青砖碧瓦，很是古朴。祠堂大门上的“李氏龙宫”四个字，题写者落款为李世民。我在门口留了个影，是请一个小学生帮我拍摄的。后来房东告诉我，这间李氏总祠堂曾为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个人出资修缮过，而李光耀也经常来此上香。我姑且信之。 中午吃了碗羊肉尕片面，四快钱。我吃饭是很随意的，每每看到什么没吃过的或比较有趣的名字，就想尝一尝。这次看见这个羊肉尕片面，不知道是什么，便要吃它一碗。店面是临着大街的，环境还算整洁。我一走进来，就对着店里的服务员大声说道：“给我来一碗羊肉什么片面。”那个女服务员不知道我说的什么，疑惑地望着我，我就指着店门口的招牌说：“那个字怎么念，我说不出来。”那个服务员看看我，扭头向着店里头用当地土话招呼了一声，却不回答我。临桌是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女儿在吃面，那个戴着一副眼镜的父亲笑着对我说：“那是尕片面，念ga。” “是什么意思？”我问。 “是小的意思吧，就是把面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呵呵，我还真没吃过这东西哪，就尝尝。” “听你口音是外地人吧？” 我告诉他我是哪里人后，他又笑着说：“你们哪儿的人就是敢吃，什么都吃，那年非典可能就是由你们闹起来的。”我只是苦笑，无从作答。然后他又问我来这干嘛。我粗粗跟他说了。他有点感叹，接着很热心告诉我这一带的路况，走什么路更好。 晚上买了个西瓜，五毛钱一斤，很甜。在陇西，在那么田野旁边，我摘取了一片青翠的白杨树叶，小心翼翼夹在我的笔记本上，以作纪念。 （10）6月24日临洮 ——乌鼠山上养蜂人 此日离开陇西，经渭源而至临洮，骑车约公里。在渭源境内翻过乌鼠山（即天井坪一带，渭河水就在此发源），山的西面，是洮河发源地，此山即为两河的分水岭。四周青山环抱，空气清新，山花烂漫。 就在着群山之中，沿山道路的两旁，经常摆放着一排排的蜂箱，人从路边走过，便看见漫天飞舞的蜜蜂。有些蜜蜂还落在我的头上与身上，在我身边飞舞，随它们招惹我，我不去招惹它们，只是慢慢地推着车上坡。养蜂人就在道路两旁的蜂箱之间搭起低矮的油布帐篷，帐篷内设施都极为简陋，一床一被一凳而已。在帐篷外的地上挖了个小坑，边上垒着几块石头，一个看不出原来颜色的铁锅边架在上面。旁边还放着一两个装着水的塑料油罐。他们连日住在这里，帐篷外还立了个牌子，说有新鲜的蜂蜜出售。从他们破旧的衣服与看起来麻木的脸上，我看得出，他们过的是最为简单的生计与生活。我感到了一种逼人而来的生存的压力。 但我那时的沉重，很快就被这山川秀丽的景色所冲淡了。山的两岸，一排排白杨树苍翠欲滴，两岸之间，水清如镜，水流成溪，在均匀凝滑的鹅卵石上喧腾而过。望着如此动人美景，我无法不停下车，脱去沉重的皮鞋，走入清凉的流水中，洗去羁旅留在脸上的尘土，呼吸远离人间的山野香气。翻山越野积累下来的疲惫一洗而空，之后就轻快前行，把整个渭河流域渐渐甩在身后。翻过乌鼠山，几乎就都是下坡路，一路到临洮。入夜住一间名为合作旅社的客栈，25元。 （11）6月25—27日兰州 ——心灵之花此日从临洮直抵兰州，进入甘肃首府。一路而去，两旁的山多是土黄色，不长一草。途中翻越长达15公里的摩云关，然后凭高飞落，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在阳光灿烂的午后进入兰州城。在兰州住进兰州大学招待所，标准间，每天80元，停留了两天。26日骑车到黄河岸边浏览。黄河流水湍急，流量好像要比下游多些。兰州城市布局沿河东西走向，街面还算繁华。在雁滩黄河大桥上观景时，遇一退休老者，我让他给我拍了一个照。之后谈起丝绸之路上的事，其中说到了林则徐。他跟我说，走这个丝绸之路时，最好像林则徐那样，要尽量多记录些途中见闻，这些都是在书上看不到的，很珍贵。他对我说，现在他有点遗憾没在年轻时多跑些地方，如今有时间了，却又跑不动了。此间的吃住一般都在兰州大学内，吃的全是烤羊肉串、麻辣烫、盒饭、西瓜，喝黄河啤酒之类。途中我是不吃米饭的。那时正值该校学生放假之际，多闻同学们的告别之情。所住招待所不给停车，但服务员告诉我校园内何处可以保管，每次费用三毛。上路10天以来，一路都是孤寂的，但有草木伴我。从西安骑车出发的那天，城市的喧嚣已在身后逐渐隐退，我看见道路两旁栽满了无边苹果树，接连到天，青青的树叶在微风中轻拂。我不禁停下车，在苹果园中摘取一株苍翠的树叶，插在车前，伴随着我一路前行，它是我的旗帜。进入乾陵长长的坡道时，道路两旁是生长繁茂的石榴树，花开正红，在夕阳下争辉，千娇百媚。当离开乾县到歧山时，飘拂在我车前的是一株石榴花，在晨风中，在朝阳下闪烁。走出天水时，触目而入的是道路两旁舞动的金色麦浪，当我的自行车再次滚动时，舞姿最动人的，则是车前的那一株饱满金黄的麦穗。无论是苹果树叶、石榴花，还是麦穗，都是我走过的土地上最常见也最动人的生命。在旅途的这一个驿站，我感受到它们绵延不绝的生命气息，这一刻，我和它们在同一片天空下共同呼吸。无论在羁旅的下一个路口，还会遇见些什么，我都已将它们视为我的朋友，或是生命的一部分，并为之感动。然而，我更知道，有一种源自心灵的生命，不管它以何种形式生长与开放，都将永不寂灭。无论站在羁旅中的哪一个角落，西安还是喀什，祁连山还是塔克拉马干沙漠，白天还是黑夜，我都能感受到它生命如歌的吹拂。我相信苹果树叶、石榴花与麦穗，它们在我的车前摇曳，是我流浪的旗帜，但真正而永恒绽开的，则是这株心灵之花。它就是我生命的旗帜。兰州是我此次旅途的分水岭，我将在此跨过黄河，正式告别渭河流域，走进陌生的苍茫的河西走廊。我面对的仍将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12）6月28日永登 ——进入河西走廊晨自兰州出发，到达永登县，车行里程约为80公里。此日溯黄河南岸而西去，目睹着咆哮的黄河水骑车40多公里后，过河，正式进入河西走廊。我踏上此桥，回望，空寂无人！我无语，我落寞。我无法将和风轻揽入怀，去感受它的温柔；无法带上这温柔，去吹绿我前路的千里河西走廊！祁连山依旧横亘在侧，高傲而沉默，隔着西风与流云，冷然注视着我烈日下漫长的孤旅。我也将隔着西风与流云，注视着山巅白雪。我却知道，我孤独地顺着尘埃飞扬的方向，眺望云层之上冰川的壮阔，领略冰川的晶莹！然则奈何！且去，疾行如风；且去，迎接夜幕……午后进入永登县城，这里的主要大街干净利落，空阔无人。从兰州的热闹突然来到如此安静的街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慨，甚至让人生出一种稍纵即逝的荒芜感。此夜入住宾馆，无梦地睡去。 （13）6月29日 古浪 ——荒野中的古长城早晨离开永登，经天祝而至古浪。次日天色阴沉，乌云翻滚。其间山路弯曲而起伏。在天祝附近，车胎被一根细如针的钢刺扎破，前后均无村落，更无可供修车之处，只好推行了数公里，一直步行到达县城。把车修好，已是中午，于是就在路边的小店吃了碗牛肉面，大碗的，五块钱。饭后继续前行。途中果然遇雨，迎头刮起了5、6级的逆风，同时气温骤降，于是不得不添加运动外衣，披上雨衣，还是前行不停。途中又遇到有桥梁倒塌，许多工人正在冒雨抢修。我当然不会去等待的，就走到河边，把皮鞋脱下来系在腰间，赤脚扛着车踩踏着鹅卵石和流水过河，前行依旧。前面有山名叫乌鞘岭，据当地人说，主峰海拔有米，是这里的最高点。我过了河便看见此山，坡陡而长，高处如在云端，气温更是猛降至约摄氏10度左右，兼着狂风冷雨，令我感到寒冷、饥饿与疲惫，浑身打着颤抖，一时间颇有难以为继之慨。当时我进又不能，退亦不能，真是十分狼狈！忽然瞥见身外数百米外的山坡上有残破城墙与烽台，于群山中接连铺展，陈旧而无声，视风雨为无物。我感到奇怪，就把车倒放在草丛里，人却越过荒草而奔跑过去，攀上墙顶，放眼四顾。这应该是一段古长城，从远处的山峰攀沿而来，又消失在另一侧的群山之中。荒野中的残破不堪的古长城，满眼沧桑。在这风雨中，我还看见有穿着黑色大衣，撑着黑色旧伞的牧羊人赶着羊群落山，从古长城边上缓慢而过。群羊一边走一边低着头吃草，无语；年老的牧羊人望着我，面无表情，亦是无语。我用冰冷的掌心抚摸着身旁的残亘，心中一阵感慨，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在风雨交加中身上爬满了野草的古长城亦是无语。然而从此后，我的心情却莫名地振奋了起来，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力量，倏然地在我身上流淌，让我一举翻越了此山，很快地穿过风雨，几乎浑身湿透地抵达仍笼罩在风雨中的古浪县城。此日虽是艰辛，心里却大感慰。 古浪是个坐落在山谷中的小县城，因为是下雨的缘故吧，街道都是泥泞不堪。街上车很少，人也不多，而且衣着的颜色和这天空饿颜色也是一致，多是灰暗无光，很容易看出，这是一个相当贫穷的地方。周围的山很高，却也是光秃秃灰濛濛的，让人产生了一阵难以回避的压抑感。晚饭找了家小酒馆，吃了碗牛肉面，炒一个韭菜炒蛋，喝两瓶啤酒，暖了暖身子。终于没有感冒。晚上住在一家靠近铁路的小客栈，就是几间平房，时而可听火车轰鸣而过。 （14）6月30日—7月1日 武威 ——大云寺里的和尚与尼姑6月30日依旧不停歇，前方目的地为武威。过罢古浪，山渐少，复见平原，始终在我南面的是祁连山脉，东西走向，连绵不断。两旁就是河西走廊，多种植玉米、小麦（这里的小麦仍未收割，青黄相间）等。中午到达武威，阳光灿烂。武威古称凉州，也名西凉，为古丝路上的一个重镇，市区人口18万，街道在西北地区算得上是整洁，随处可见衣着时髦的年轻人。包围着市中心的、在中心大街现代化建筑之外的几乎都是泥黄色的土胚平房，低矮而破旧，数量很多，牵连成片，风一起，到处均是尘土飞扬。这就是一般的城市居民居住的房子。 我去了位于市区内大云寺，周围也全是这种房子，多尘而杂乱，但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大云寺内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与我在其他地方见过的不同，非常拙朴。寺内有一些年老体弱的和尚与尼姑，他们居住在高大的庙宇里，庙宇里杂乱地堆积着他们简陋而琐碎的生活用品。他们缓慢地在庙宇间沉默地穿行，衣着破旧不堪，步履维艰，仿佛对周围的发生的一切全无知觉。我取出相机，本想拍个照，但觉得他们是出家人，内心不忍，终于不敢以任何方式去打搅他们的寂寞而沉默的生活，而是静悄悄地来到大门口，拍下了寺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和周围的土胚平房。还去看了重建中在昔日丝绸之路上赫赫有名的罗什塔，楼台庙宇的占了很大一块地，规模不小。据说已经建了一年多，现在还看不出完工的时候，工地上一片狼籍。街上有新鲜的青稞子出售，小麦般大小，通体碧绿。五毛钱可买二两的酒杯装着的一小瓶。我没吃过，就买了些吃，，入口甘甜清爽，感觉还不错，于是边走边吃边看。市区南部是雷台公园。这是一个相对洁净而安静的所在，内中无人处甚至芳草丛生，在明亮的阳光下随风自在而无声地摇曳。年在里面发掘出土的“马超龙雀”（又名马踏飞燕），是国家的旅游标志，也是这个城市的名片。公园内外均有大小不一的“马超龙雀”出售，每只40元，铜质青面。我觉得不错，就买了三个，各用笔写下几句话，然后给朋友寄去。 宿于市区内南大街附近一家私人客栈，因房东曾到过温州打过几年工，故取名为华东旅馆。中午我一般是吃点黄粉（属于凉粉一类），晚上则是到街边吃点烤羊肉串，喝当地的西凉啤酒。这里的烤羊肉是四毛钱一串，啤酒为两块五一瓶。住了两晚，饱览风土人情。 （15）7月2日 永昌 ——始见戈壁滩出武威，至永昌。武威以西，始见戈壁滩，路两旁几乎看不见任何农作物，多是碎石和稀疏的一丛丛似黄而未枯的野草，周围数十里范围内几无人烟。 此日碧空如洗，阳光灿烂。永昌城洁净，行人稀少，只在整条一两公里长的街道上孤零零地散落着包括我在内的10余个行人。县城中央是一座城楼，在空落落的大街上傲然挺立，它的上空是湛蓝无比的天空，明亮而耀眼。夜晚入住城内三洋宾馆，60元，标间。中午买了几个当地的香瓜，一个烤面饼，一包榨菜，这就是我全部的午餐；晚上如多数日子一般，除了吃烤羊肉串和喝啤酒外，一概不吃其他食品。 （16）7月3日 张掖途中 ——接到父亲一个电话晨，离开永昌，经山丹而至张掖。骑车约公里，其中永昌至山丹约公里的路段，刚刚由一级公路改建为高速公路，并无其他路可走，于是我只能在高速公路上骑车。这天风特别大，估计有六、七级，而且是逆风，刮得没完没了，甚至让我几乎无法前进，只能不断地诅咒这该死的狂风，又不得不拼命向前走，体力消耗殆尽。 途中皆为荒原与戈壁，只是在山丹与张掖周围地区才出现一片环城的可耕种的绿洲。自古以来，人们将武威与张掖并称为“金张掖，银武威”，因为这里土地富饶，瓜果遍地，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很少下雨，天很蓝。 此日在骑车途中，忽然接到父亲一个电话。他是知道我来西域的，但不知道我具体是怎么干的。那时我突然决定去走古丝绸之路一趟，这件事情谁也不告诉，就把工作辞掉了。后来才我跟我爸说，我把工作辞掉了。他没有表示过于惊讶，毕竟习惯我的那些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行为了，只是问我，干嘛去呀。我说，我想沿着丝绸之路走走。他说，哦，那要注意安全。我说，知道。谈话就这样结束了。这次问我，你现在干嘛？我说我在前往新疆的路上。他问，怎么搞的，还没走完吗？我说，是呀，我是骑自行车跑的呀。他开始吃惊了，什么，骑车去的？怎么没跟我说？我说，你没问我呀。他没辙，也只能再跟我说了一遍注意安全的话。我还是答复说，知道。谈话也是这么结束了。这是我在西域其间和我父亲通过的唯一一次电话。我到达张掖已将近黄昏了。市区人口比武威略少，繁华程度（其实相对沿海地区是谈不上繁华的）却差不多。市中心是个开阔的广场，铺垫的是整齐的大理石地面，绿树成荫。傍晚时分，人们就喜欢来此走走，坐坐，喝点饮料之类。这里天黑，是九点钟以后的事。 这时候我想起自己的自行车已有很多天没有检修过了，看见了街边修车铺，就推过去，给车加了黄油，花了6元。然后去投宿，住于市内锅容管特招待所，单间，公卫，每晚20元，虽简单了点儿，还比较干净。晚上去吃烤羊肉串，四毛一串。这里的羊肉比较新鲜，都是一边切一边串一边烤，味道不错。烤炉边上放了个大铁锅，里面的羊肉清汤是免费提供的，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在街头摆这小摊的，多是夫妇俩，一个切肉，一个烤。回民为多。坐在街边吃着烤羊肉，喝着啤酒，一边与摊主聊天，看看过往的行人，很是惬意。 市内名胜古迹很多，如大佛寺、土塔、木塔之类。我都是在外面一览而过，很少买票进去看。一般来说，除非特别的地方，要买门票的地方我都不去。西北人看起来很善良，问路都很热情，我几乎没有碰到不搭理的现象。 （17）7月3日—4日 张掖 ——我终于喝醉了这两日仍然停留在张掖。这天，我终于喝醉了，喝的是当地的“丝路春”白酒，醉得一塌糊涂，突然想写一点文字以浇胸中之块垒，就来到网吧，写下了一篇题为《金张掖、银武威，丝路春、浪子心》的文字，完全体现了我那时的心情。原文如下：我在张掖，张掖在天涯。张掖面前可冠金，我辈面前是酒樽。不是夜光杯，也非水晶造，而是玻璃心。杯身晶莹，杯光闪烁，因为杯中盛满了酒。酒名为丝路春，颜色如水，味比花香浓.但我此刻犹豫，不敢往杯中倾注葡萄酒，那泛动的红光，过于耀眼，怕它会让我的目光无法停留，会让我的心被吞噬。 河西走廊，迢迢千里，金张掖、银武威，此地瓜果遍地，酒香贯日，唯恨无可共饮者.奈何举杯，向虚无，问今昔何年，吾谁与共，共醉者谁?长夜尽，无人语。我欲醉，无眠处。谁就要醉了?老板娘，是你在说我吗? 呵呵，未饮之时人已醉，如何还能再醉?再喝就要忘了归处?老板娘，你如何还要问?真是无知！本无归处，谁将归去?别问，但替我注满此杯!此刻月圆，唯我心忧心与虚无，夜色与月携此情景，共舞一曲曲终人散，月色尤艳!闭嘴！别问，就是别问！老板娘，闭上你的嘴!我的疯狂与沉默都与你无关。你只需提壶往返，照看这杯，我兜里的铜板，随你拿去，全归你! 我，举杯，向虚无，看镜中花，感时花溅泪。望着虚无，虚无中声音的回响总是分散，那隔空而来的意念总是难以凝聚，我触手可盈握的，只是这杯。虚无中，隐约中，仿佛有人问我，这边风景独好，却为何要去流浪? 我说，西域是我从小就有的迷梦。我说，我想要对这个国度多一点儿认识。我说，我要在荒原中开拓胸襟.。 我说……你在看什么，老板娘，为何站在那门廊中瞪着我，我头上长角了么?快挪动你肥胖的身躯，提起你手中的壶，注满我桌前的杯樽。杯注满，你走开！这夜，月亮初升，是我此刻的心，今日夜色长袖善舞！ 我说到哪了?哦，是的，是流浪。呵呵，老板娘，你居然会用鄙夷的目光来提醒我？何妨此杯就请你，如何?为什么摇头，你居然也知道什么是拒绝么?呵呵，不喝也罢，但请走开，就站在那阑珊的灯光下吧，别站在那窗前，别让我看见你那丑陋的脸，更别遮拦那夜色，别遮拦那月!月光如水，浸满我身我心如月，照耀虚空知道么，不管你是影子还是什么魂魄，请你不要问我，为什么要流浪，请不要问我，这杯酒为什么会醉人，好么？就让此刻的我陶醉于那月夜的温柔，感受那月夜的无边，好么?从世界的一侧，走到现实的尽头，从迷恋的开始，走到梦幻的结束。不要问我，也别告诉我为什么，好么?你知道么，汉唐时节，当驼铃声在这戈壁滩响起时，祁连山上的白雪没有说过一句话：年后，当我的车轮在古长城边上滚动时，祁连山的冰川依旧无语。语言能解释梦幻么，如果能，则不要这梦幻!不，我不是在和你说话，老板娘，我注视的从不是你贴在窗帘上鲜艳而俗气的美女，以及那装潢得花花绿绿而十足土气的灯饰。你当然不会看见，我也不会告诉你，祁连山白雪在这月光下，是如何的晶莹闪耀！对不起，老板娘，我无意也不想与你说话，和我对话的，是那冰川，你不会懂的，也无须去懂。只是别发愣，没看见这杯已经空了么？倒酒！夜有清香，月有清响风吹浮云，浮云邀我不见伊人，我心怅然且起高歌，遏此浮云!请不要问我为什么流浪，好么?艾提尕尔清真寺还伫立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一如往昔，它在等着我么？我知道我疲惫的身躯将会走进它那指向苍穹的大门，那时，我身后的大门就会关闭，丝绸之旅就会结束，梦幻就会消散，而你我的身影，从此也会无迹无痕。让风飘散，让云流走，天空告别了人，人告别了梦幻。依旧荡漾的是位于东方的玉渊潭水，依旧无言的是祁连山白雪。 欲起舞，无牵手； 夜未央，人已醉…… （18）7月5日 高台 ——戈壁滩上野鸟飞此日离开张掖，经临泽而到高台，这天骑车约80公里。车过了临泽后，张掖绿洲就慢慢退到身后了，渐渐出现在眼前的是愈来愈荒凉的戈壁。 在戈壁滩的碎石与黄沙上，稀疏地长着一丛丛野草，似干似枯，竟然在烈日下顽强的生长着。偶尔，在这似乎没有生命的天空中，我还看到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不断飞起，又降落。它们精瘦而敏捷，与这野草一样坚强。我常为之感动。祁连山依然在我的左侧延伸。 （19）7月6日 酒泉—嘉峪关 ——午后的咖啡馆紧接着前往嘉峪关。高台至嘉峪关约为公里。车出高台不久，终于看见了祁连山白雪，这是我自西安出发以来首次看到雪山。雪很白，像白云一样在蓝天的映衬下连绵起伏，令人神往。途中两侧皆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河床干枯，人烟愈加稀少。中途拐道进入酒泉市区，已是下午两点了，骑车在市区里跑了一个遍。酒泉市区并不大，然而街道非常整洁有序，绿化也不错。那时我的肚子早就饿坏了，看到街边有一家小咖啡馆，店面简捷而干净，心中喜欢，便把车停在门口，走了进去。服务员是些长得白静的女孩子，嗓音甜美，普通话说得很标准。这是一个不错的环境，虽说没有北京星巴克的堂皇与专业，也没有广州绿茵阁那种咖啡连锁店的洋气，但是清新扑面，如大漠中忽然出现的清泉，让人感到心旷神怡。于是在窗边的位置舒服地坐下来，要了两个烤面包，一杯香浓的黑咖啡。 那时太阳很耀眼，天空极其湛蓝，一望无际，如果走出几步之外，站在市中心可以清晰地看到南面的祁连山上皑皑的白雪，晶莹而剔透，相当迷人。这是我第一次在西域之地喝上咖啡，真是久违的味道，鲜香浓郁，感觉美极了。我就那样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品尝这难得的浓香，悠然地看着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酒泉是一个文化底蕴相当厚重的城市，曾是匈奴的驻地，亦为丝绸之路上的必经之地，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名城了，早在西汉初年就得名。据传，当年的霍去病率兵追击匈奴，路过此地时，倒御酒于金泉，与将士共饮，故得此名。这历史上的酒泉林木丰茂，水草肥美，野生动物资源极为丰富，当时的经济（主要是农业与手工业）十分发达。据《史记"大宛传》记载，汉代西征大宛时，兵至酒泉敦煌一带时，“岁余而出敦煌者六万人”，这是多么宏大的规模，现在却难得一见了。如今的酒泉一带，昔日茂密的森林与丰茂的草地早已渐渐退去，只余下周边广阔而苍凉的戈壁滩与零落破损的烽火台残亘。沧海桑田的巨大变迁，从来都让人如此的感慨。我就那样坐在咖啡馆胡思乱想着，一个多小时后离去，接着又开始烈日下车行23公里，前往嘉峪关。嘉峪关看起来是个新兴城市，人口11万，街道直来直去，市内的房子仿佛都是一般新旧。街道两侧的草木皆以流水来灌溉。住在一个招待所，每天30元。是在二楼，因为没有地方存车，就把自行车扛上二楼，放在我的房子里。晚上吃一碗臊子面，喝一瓶啤酒，再买了个西瓜与香瓜回去。西瓜每斤五毛，香瓜一块。 （20）7月7日 嘉峪关——玉门镇 ——途中遇到风沙早上去嘉峪关长城走一走，就在城楼前。我知道，嘉峪关并不是长城的西端起点，长城的起点还要更往西边，而我一定会到达那里的，无论它多么遥远与孤独。嘉峪关长城周围依然荒凉，不长一草，仍是戈壁。关前有几匹骆驼，都是等着给游客拍照用的。有人牵来骆驼，问我骑不骑，我觉得这很无趣，极其厌恶成为一个虚荣的游客，自然是不客气地表示拒绝。 之后并不急于骑车赶路，而是往南走，来到祁连山脚下。那里已经没有任何道路了，我便把自行车停放在戈壁滩上，向着雪山，往前走了几公里；然而看着雪山太远，知道不可能爬到那儿去，就在山脚下徜徉。山极雄伟，我望着山顶白雪，感叹而已。脚下全是坚硬的石块，有棱角分明的，有鹅卵状的，也许是长年日晒的缘故吧，多以青黑色为主。我检了两块石头，一柔一刚，放进我的军用背包里，然后回归国道，前往玉门镇。 途中西风拂面，忽然扬起风沙，天地一片昏黄，呼啸而来，非常壮观。那时不要说雪山了，甚至连路都看不清楚，头发和衣服全落满了沙子。我于是在荒野中找了一个稍微可以避风的凹地，停顿了一下。那时候天色已经不早，我不能再这么停留下去了，于是瑟缩着顶风前进，终于很艰难地在最后日落之前赶到玉门镇。该镇较大，感觉和嘉峪关规模差不多，只是房子脏乱差，到处是灰土。这日骑车约公里，还有这风沙，真是够戗！晚上风沙小了许多，但还是漫天飞扬，想想街上不会有烤羊肉串卖了，兼之感到身体疲惫，就到小商店买了几袋方便面回客栈，胡乱对付过去。 （21）7月8日 安西 ——但愿长醉不愿醒这是一个县，古称瓜州，为甘、青、新、藏四省区的交通枢纽。有国道、、线和兰新铁路穿过，交通比较发达。安西居玉门镇约公里，途中依然是戈壁，依然是罕见人烟，依然有风沙，虽然已经不像昨天那么大了，然而还是让人难受，总之跑得我苦不堪言。 安西城不大，街上行人很少，人们的衣着也比较朴素。王维有一首诗《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不过我知道，王维所说的安西，并不是现在的这个甘肃安西，而是指新疆的库尔勒。 晚饭到处找不到烤羊肉串，只好来到集贸市场里的小吃摊吃了一大碗面筋，然后又买了一个西瓜。当夜入住该县的农机招待所。这天感到身体异常疲劳，很早就上床睡觉了。感觉睡得像猪一样，但愿长醉不愿醒啊。此去安西，一路上感觉周围的景色愈来愈荒凉了，于是我意识到，富饶的河西走廊已被我抛到了身后。再往前，就是敦煌了。 （22）7月9日到达敦煌 ——红柳与骆驼刺 早上起来之后，感到浑身酸疼疲乏无力，正在犹豫这日要不要继续赶路，却看见窗外旭日初升，将街道上的树木照耀得苍翠。哦，风沙已经完全过去了。安西距离敦煌大约90多公里路程，应该不成问题，于是决定出发。 骑车上路，往南往西，沿着西侧最后一段祁连山脉，径往敦煌方向奔去。当时间靠近中午时，早上的清凉不见了，路旁的红柳也渐渐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火炉一般的阳光，一毛不拔的戈壁滩。很快，我随身携带的两瓶矿泉水也喝完了，要命的是，几乎整个路途上都看不到一个行人，周围的石头热得简直要冒烟，方圆几十里范围内一点水的迹象都没有，更别说补充什么饮料了。水没有了，路上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遮荫的地方，只有硬着头皮一脚一脚地往前踩着自行车。下午一点左右，我感觉自己被烈日烤得快要不行了，车子也骑得摇摇晃晃的，随时像要摔倒的样子。 我不知道在这路上，除了继续咬紧牙关骑车之外，还能怎么办。就这么缓慢地前行着，大约距离敦煌还有20多公里的时候，终于看见前面有一大片绿色的骆驼刺，间或长着一丛一丛红柳。天那，感谢上帝！我几乎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骑车到那里的路边停下，走进骆驼刺中的红柳下，在那阴凉之处休息一会儿。 我背靠着红柳摊坐在那里，尽量地伸展无力的四肢，要是有一杯水那该多好啊。我可能是坐在那里睡着了，恍惚中忽然听到牛仔裤兜里手机传来短信的声音，是朋友发来的：“谢谢大爷的马踏飞燕！”原来朋友收到了我从武威寄过去的铜奔马，之前给朋友寄过去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回复说：“我只是希望你像马踏飞燕一样充满活力。喜欢吗？”朋友说：“你总是激励我前进。非常喜欢！”这次，激励我前行的，是朋友，让我能够在最疲惫的时刻保持清醒的斗志。 我从骆驼刺与红柳丛中走了出来，骑上车，继续去完成余下的旅程。平安进入了敦煌市区，第一件事，就是喝水。总算活过来了，看来我得要在敦煌好好待上几天了。 （23）7月10—13日敦煌——玉门关 ——看见大漠，体味枯柳 敦煌是一个典型的沙漠绿洲，东为三危山，与祁连山余脉相接；南有鸣沙山；西面是沙漠，与塔克拉玛干相连；北面是苍茫无际的戈壁滩。在敦煌周围，残存在戈壁、红柳、骆驼刺与羊群之间的，多见千年而破损的古烽火台、古城遗址等，可以想象当年作为丝绸之路上重镇的繁华与风采。自匈奴——汉代时期以来，这里人文荟萃，群星闪耀，僧侣、商人、文学家、书画家、军人纷至沓来，描绘了多种文化与价值观相撞而融合的摧残色彩，是何等的动人。 而今，我来了，有着梦幻的牵引，通过双腿的磨砺，疲惫、热烈而疯狂地进入这个灿烂的绿洲。在敦煌，有人沉迷于飞天，我也一度如此，但我错了。我到达敦煌，在晴空万里下，看见了大漠与枯柳，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孤独与寂寞。 我住在市区一家小客栈，从窗户远眺，可以看见无边的大漠与明亮的阳光。在落日如火的黄昏，我总要坐在露天的街头，吃着羊肉串与烤羊头，喝着清凉的啤酒，浏览周围来自中外各国的行人和那些闪烁的星辰。每天，我都骑着自行车，在城区，在郊外，在田野，在戈壁，在大漠，在干枯的河床上恣意奔腾，像一只自由的飞鸟，张扬着欲望与梦幻的翅膀，呼啸掠过这个属于神域之境。 我进入鸣沙山月牙泉，买的是门票，80元，靠，心痛！走在那大漠之上，有人问我，骑不骑骆驼，答曰：不骑！在嘉峪关，也有人问我，骑不骑骆驼，答曰：不骑！这些混蛋，以为我是游客，以为我喜欢装腔作势，去问别人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别浪费我的时间，滚！ 鸣沙山上有木梯可攀上沙漠之巅，但这不是我的路，留给那些大腹便便的家伙吧，老子我另有蹊径，一条费劲的道路。我他妈乐意，更无须要取得谁的理解。 有人坐着滑板滑沙，从高飞落，开心得尖叫狂嚎；我在沙脊走过，跌宕起伏，望着蓝天陶醉。你们快乐，我也开心，我们各得其乐。我从峰巅奔跑，翠鸟从月牙泉水面掠过，我们都没有目标。它只是掠过，我旨在奔跑，相看两不厌。人们排着队站在景点前拍照，引颈苦等；我独自望着沙漠中的枯干的红柳，失魂落魄。走出大门，你们鱼贯走入旅游大巴，瞬间即逝，我骑着我的自行车，张扬而去。你们在怡人的空调中入睡，我在扑面的西风里失语。 我们面对的世界完全不同。不同的世界，两类型的人，相反的翅膀。 莫高窟在敦煌东南部，我来了。我爬上山，攀登荒无他人的山顶，独自捡拾千年前的石头。看着山下游人成群结队，可笑地跟随导游举着的可笑旗帜，我站在山上，高声发笑，然后翻越围在莫高窟周围的铁丝网，进入这个万人景仰的莫高窟。当然是逃票，省去这元的门票，你们在乎，老子我不在乎。窟内的游人用数码相机浏览佛的堂皇，我却只带着人的肉眼，注视神女飞舞的腰肢。腰肢柔软，却能驱散这三伏天无边的酷暑。 我向玉门关奔去，孤独穿越百里黑色戈壁滩，来到疏勒河边仰望千年前的残亘。玉门关是一个座孤傲伫立于世外的奇女子，倚着汉代古长城，用不朽的衣袂招展着长空上翻卷的流云，美丽而风华绝代。我翻过关前的高大铁栅栏，进入玉门关峻立的墙体，顺着她风情万种的目光，无声而热烈地注视着前面的疏勒河和岸边凄凄的芳草，天地竟是如此的苍茫与永恒。 当我离去，消失在午后的黑色戈壁滩之后，我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遗失了。我想，它一定是在我翻越玉门关的铁栅栏时丢失的，如今一定还静静地陪伴着那个奇女子；奇女子一定会用风华绝代的手拾起此刀，此刀一定会传递着奇女子柔软的体温；奇女子啊，此刀必是属于你的，只有此刀锋的光芒能够映动着你的绝世姿容！而我，将带着你的温柔再次离去，穿过那些最荒凉的土地！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再次来强调又怎么样，就算你们有一千个问题，老子就是像那株枯柳，不屑回答你们的提问与责难。道不同，不相与谋，我说的废话已经太多了！不说了，阳关早已在我的身后，前面是更加辽阔的新疆风情，走罢！ （24）7月14日星星峡 ——进入新疆了 此日骑车出敦煌，直抵星星峡。古丝绸之路自河西走廊出敦煌往西，分为北、中、南三条路线：北线是从敦煌经哈密入疆，中线必须穿越罗布泊无人区，南线则一定要翻越险峻的阿尔金山。我选择北线入疆。这日我本计划到达一个叫做红柳园的地方住一晚，稍作停顿，然后进疆的；当骑车出敦煌之后，刮的是顺风，兼之总体地势是由高往抵，于是干脆一鼓作气，连续狂奔余公里，就叩响了新疆东大门。此日太阳高照，自早晨出发，至抵达目的地，没有一个可以躲避阳光炙烤的树荫或屋檐之类。我已经黑得如戈壁滩一般了，唯一快慰的是，烈日无法让我中暑。 星星峡在地理上实一个隘口，在行政上是一个小镇。我是沿着国道进入此地的。相对内地而言，星星峡简直就不是一个镇，不过是一个沿国道边排开只有二十多米长的两排房子而已，然而这就是素有新疆东大门“第一咽喉重镇”之称的星星峡了。我在黄昏时刻来到这里，在空旷的天地间，与星星峡一样孤零零的伫立在风中。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为往来的旅客而建，清冷的地面上几乎看不见行人的身影，只有偶尔有过往的车辆在这里停歇。然而，就是这个如今看来毫不起眼的地方，在地理与历史上的位置却举足轻重。唐贞观年间，穆罕默德派了三个传教士进疆，其中一个叫盖德的，走到星星峡时因病身亡，当时的哈密王在当地为其建了座围扎（陵墓一类，可以用来做祈祷）。后被老蒋大兵因故拆掉，数年后，许多穆斯林发起募捐，在哈密重建盖斯围扎。此后的左大骡子（左宗棠）和王大胡子（王震）率部进疆时，都曾在这里留下痕迹。据当地人跟我说，以前的星星峡并不像现在这般荒凉的，东来西往的商旅与过客很多。在附近的山梁上，至今还存有大量的妓女墓葬，可以借此想见当时的繁华。 只是自此日，进疆后，人愈加少了，四周全是黑色戈壁与一毛不长的土石山。想想当年，汉人从中原走出，经河西走廊而进入西域，进入自古就是羌戎之地时，被大漠朔风一吹，又曾发出了多少离乡去国的呜咽和马革裹尸的悲歌！从汉乐府的“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从西域民谣“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向前看戈壁滩，向后看鬼门关”到班超的“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再到王维的“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可以想象那些面对荒漠的失魂落魄的情形和无奈的长叹！ 晚餐是胡乱吃的一大碗面和一个烤面饼。入夜，因找不到单间，于是住在那些供过往歇脚的人休息的大通铺，7、8个人挤在一间房子里，费用10元。不可能洗澡。 （25）7月15日--16日哈密 ——穆斯林墓地 7月15日晨，从星星峡，继续狂奔余公里，到达哈密。从敦煌到哈密，约公里路程两天跑完，我也想不到。本计划用三天，但是一上路，从红柳圆开始，下坡的路较多，兼又顺风，于是当天就赶到星星峡。这天从星星峡到哈密的路，依然顺畅顺风。老实说，这样跑公里，比在甘肃赶公里，要轻松地多。由东往西，河西走廊的地势是逐渐抬高的，很累，但过去啦。 夜住哈密市区内一家招待所。晚上洗澡之后，来到夜市上的小吃摊，要了几十串烤羊肉和三瓶啤酒，吃了个痛快。回去休息之前，买了一个哈密瓜，7毛钱一公斤。在新疆，称重都以公斤为计量单位，没有一斤两斤这种概念。 7月16日在哈密逗留一天。骑车乱逛，先去了盖斯围扎。盖斯围扎座落在哈密市区南部，在一个小土坡上，周围环绕着用土胚建起的破旧民房。盖斯围扎青色圆形拱顶在阳光下赫然入目，拱顶上的立着一弯银色的月亮，让我的目光长久停留。我从土路走上，走近，看见有维吾尔人坐在毯子上虔诚作祷告。我不忍惊动他们，默默离去。 接着走进维吾尔人低矮的村落，在民房围绕之中，来到他们的墓地（在这里，我只对普通人的墓地感兴趣，那个什么哈密王陵之类的建筑，在我的眼里一文不值）。他们的墓葬是紧挨着的，方型，长约2米，宽1米5，高50公分，分两半，一边是墓体，一边似为门廊。墓前是碑，不留一字，状如清真寺的穹顶。均为粘土砌成，一片灰黄。每一片墓葬，中间都立有一座高为1.5米到2米的清真寺庙一般建筑，也多为粘土砌就。这小清真寺，在墓地中是最醒目的，高昂的立着，像是他们的真主，日夜守护着他的信徒，永不舍弃。他们的碑上没有刻下任何字迹，也许觉得在真主面前，每一个穆斯林都是同样虔诚与纯洁，不必带上尘世间的一切俗物！ 这天的我也是虔诚，虽与他们有不同的方式，却感到了同样的敬畏。我敬重有信仰的人，无论他的信仰是什么。在我的内心世界里，无论人们如何强调科学与理智的重要性，我都要留一个空间给予我所敬畏的神。我也无法去证明或确知神的存在，但我相信他一定存在，因为我能感受到神性的光辉。进疆后，不管我还将看到什么，不管我看到的穆斯林是如何的贫穷或失意，我都会尊重他们。因为他们心中有着神的天空，正如我一样。 如果这种敬畏可以说是戒律的话，我是有戒律的人。 明天我要继续前进，因为这几天天气最为炎热，而我正要在最热的时刻穿越火焰山。 （26）7月17日鄯善 ——呼啸进疆之路，清凉西域夜晚 进疆的路是疯狂的。从甘肃敦煌开始出发，首日至新疆与甘肃交界的星星峡，次日未停留，又行至哈密，约公里的路程两天跑完，是自己之前所不敢想象的。这日在哈密街头吃了一大碗奶茶和一个大烤馕饼，接着身上携带着几个同样的烤馕饼，几大瓶矿泉水，便离开哈密。之后是更疯狂的奔跑，于7月16日早晨6：20分左右从哈密市区出发，7月17日凌晨2点到达鄯善县城，全程约公里，一天跑完，这是自西安以来，我跑的距离最远的一天，连续骑车19小时（中间休息时间不超过一小时，往往是一边骑车一边吃烤馕饼和喝水）！进疆后，从星星峡开始，直到吐鲁番，总体地势更是自高走低，经常是白里不闻人烟，四野更加荒凉，全是黑色戈壁与一毛不长且碎石满坡的土石山。这段时间，每日太阳高照，自早晨出发，至抵达目的地，均是在烈日炙烤之下狂奔，我早已被晒得漆黑，而戴在头上的棒球帽则被晒得发白，自行车则是一如既往般的坚韧，光彩耀人。 本来这日打算走公里左右，到达一个叫红旗坎的小镇歇息一晚再走，但途中遭遇了三条小山脉，都是有着10—20公里长的上下坡道，不得不推着车艰难翻越，时间就被耽搁了。黄昏爬山的时候，在道路右侧的戈壁上看见一群骆驮，它们正在夕阳下奔跑。我无法判断它们是不是野生的，除了我，周围完全看不到一个人影或一间房。它们奔跑时卷起的尘土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金黄，但旋即就被风吹散。它们很自由，我很疲惫，但是痛快。我骑着车看着它们慢慢消失，夕阳就这样在远处的山顶上缓缓落下。 看落日在隐退的那一瞬间，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剩下血红的晚霞、苍蓝的夜空与魂飞天外的我。天地如此孤寂，我为之惊心动魄。我一边骑车，一边仰望，不敢停留，还没有到达红旗坎，九点多钟时天就全黑了。这时候我突然发现此时要找出红旗坎的位置，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干脆就不找它了。天上是闪烁灿烂的星空，我便借着它们的隐约而毫无遮挡光芒向西骑行。从此，我便属于这夜晚，这夜晚便属于我。 日落四个小时后，即是凌晨1点左右，经过一个有灯光的维吾尔小村庄，那时我身上所带的水和食品都全部被吃光，又渴又饿。我尽量放慢骑车速度，四处张望，终于看见有人在路边摆放着冷饮柜一类东西，十分兴奋。一对维吾尔夫妇就坐在昏黄灯下的冰柜边，在他们身旁的地上，打了个地铺，他们的两个两三岁的小孩已在脚边毯子上熟睡了。这里地处火焰山附近，白天气温已超过40度，晚上依然炎热。许多维吾尔人都把床搬到室外，一家老小全都露天眠卧。 我径直向他们走去，他们静默看着我向他们走来。我在他们面前停下来，问道：“这里有什么喝的？”我一边用手作了个喝水的姿势，一边就用手拉开冰柜的门。维吾尔人安静的看着我，我则在冰柜里发现有酸奶，连价钱也不问，当即就拿起两大瓶一口气喝完。就在时候，那个做妻子的，悄然端来一盘清水放在我面前，用发音不连贯的汉语对我说：“你洗个脸吧。”她穿着一见色彩斑斓的维族长裙，目光像戴在她头上的丝巾一样柔和。这超出了我的预料，使我大受感动。这一盘清水，洗去了我旅途的尘土，驱散了空气中的炎热，也将我那时的疲惫也一扫而空。这个西域的深夜，这一盘清水映动了天上的闪烁繁星，我不会忘记。 接着我向他们打听前方的路怎么走。那个做丈夫的，很热情，不断用手势配合同样生硬的汉语告诉我应走的方向。和他们告别时，我看见他们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继续向前走，将近凌晨2点时，来到了鄯善县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刚要打烊的面馆，要了一大碗清真拌面，吃罢已是2：30分了。我不想去找旅馆住，就把车停在街边，拿出书与笔记本，叠放在地上，把它当成枕头。我便这样在寂静的街边睡下。我的利刃（那是我带在身边的是一柄敦煌购买的藏族小刀）则放在这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入睡之前，我用手枕着头，望着灿烂的夜空，银河是那样的清晰，星辰是那样的跳跃闪动，多少年没有看见过了。 （27）7月18日火焰山 ——水与火相连的地方 天几乎还没亮时，太阳就跳了出来，睡在鄯善街头的我于是醒来，将满是尘土的背包缚在车上，到路边买了两个烤馕饼及容量一升半的矿泉水两瓶，开始启程西进，决意在烈日下穿过火焰山，直奔吐鲁番。和我一同前进的，是背包里的几块石头。它们是我从黑色戈壁滩上带走的，粗糙，厚实，坚硬，沉重，干裂，简单，沉默，镇静，孤独，无悔，满足，伤感；它们如拳头般大小，在绵延数百公里的荒野上毫不起眼。我带走了它们，却留下了自己。从物理的角度上，我拥有了它们。是谁说的，生活在别处？只有在一个我永远都无法到达的地方，我才有可能完全真实。孤独，你配吗？我企图以文字来描绘它们，只听见自己的梦呓，于是只有带走那些沉默的石头。在情感的意义里，我知道，我早被它们裹挟而去，不知所终。 火焰山位于鄯善与吐鲁番之间，横卧于吐鲁番盆地中部，维吾尔人称之为红山。此山东西走向，均由红色砂岩组成，通体红色，基岩裸露，寸草不生。然而，就在这荒山秃岭之下，那一条条穿过山体的沟谷竟是清泉淙淙、绿草成荫，形成一缕缕婉转狭长绿洲，其中就包括著名的葡萄沟。我经过这里，正属盛夏，头顶上的阳光灼热，红色的山岩不断发出阵阵绛红色烟云蒸腾缭绕，如烈焰在燃烧，景色让人颇感震撼。唐朝边塞诗人岑参曾这样感叹：“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云厚。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我骑着车，在此一毛不长的红岩与芳草萋萋的清泉之间的土地上，如奔行在水与火的巨网，恍在梦中。 鄯善到吐鲁番距离约为90多公里，不远，只是骑车得很慢，人在40多度的高温下感觉浑身软绵绵的，几乎要虚脱。但一进入吐鲁番，看见满街飘飞的全是维吾尔女孩轻盈的步伐、鲜艳的头巾与甜美的笑容，天气的炎热与我的疲惫就不值一提了。 （28）7月19日吐鲁番 ——选刀 这日在吐鲁番停留一天。吐鲁番为维语“最低地”的意思，又称火洲，岑参有诗曰：“暮投交河城，火山赤崔巍。九月尚淌汗，炎风吹沙埃。何事阴阳工，不遣雨雪来。”由此可以想见其炎热与干旱的程度，在这个高纬度上，为地球上唯一的热火炉。我没有信心在夜晚温度依然超过30摄氏度的环境中入睡。为此，我不敢怠慢，选择住宿的地方，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要求房间内安装有空调。 早晨起床后，便骑着车到郊外的维族人村落闲逛。所到之处，大多是些泥坯房屋，周围是苍翠的葡萄园。距离泥坯房的村庄不远的地方，常常会有一幢幢高度约为6、7米的镂空泥坯小楼，像独立直竖的是方体形花厅，兀立于高处俯瞰着葡萄园。在这通风透气的晾房里，维族人将一串串葡萄挂在特制的木架上，这就是晾葡萄乾的地方。从这些地方走过，可以在散谧中闻到幽幽诱人的青甜味。吐鲁番的葡萄很甜，和这里的女孩子一样，让人陶醉。 中午之后，我打算去选购一柄维族小刀。现在维族小刀已经成为当地的一种产业，作为旅游产品什么的了，在吐鲁番的大街上随处可见这样的店铺，令人目不暇接。如果你到这里旅游出差什么的，想买一两柄当地的刀回去送给自己的男女朋友，却对刀不太了解，又想买一柄满意的刀，这就有一些讲究了。首先，你要明确买刀是干什么的，如果只不过作为一种挂在墙壁或书柜书架的装饰品，那么，你随便吧，看着喜欢的你就买，我懒得给这种蠢货提什么建议。如果，你想送给刀的朋友是一个喜欢刀本身的人，那你得仔细点儿了。 我提供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首先，不要被表面颜色所迷惑而进入那些大的旅游商店，那些包装精致的刀，看都不要看，那里头显摆的全是用作招徕白痴购买者的货色。其次，刀面镀金的不要买，刻有汉字的不要买，那是工厂里大批量机器生产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准废品，是专门给傻瓜旅游者准备的。要想在新疆买到好刀，要去那些前面是店面后面是作坊的地方，好货多是从那里过来的，再次，要善于询问店主他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刀，但店主如果看出你根本不识货，什么地方花花绿绿就往什么地方凑热闹，他是不会给你看真正的好东东的。那怎么看一柄刀是不是好刀呢？这里面又有分数了。 关键的地方要看刀锋的钢质。现在许多刀具的生产都采用轴承锻压钢，一流的维族刀与藏刀大都以此为原材料，加上其传统的制造工艺，刀锋是极猛的。拿这样的刀去砍伐一般的装修用金属材料，可以秋毫无损，我亲自试过的，那就是削铁如泥的意思。比如那时我携带在身上的那柄藏刀，刀锋挺直，背略厚，锋刃短而锐利，背与刃之间有一个弧度很小的直线凹槽，尖锋向前敛而冲，尤其适用与割与刺；刀柄为角质，为牦牛角所制成，多以黄铜、白银和贝壳做饰纹；刀鞘为木质。从形状上看来相当不错，但刀锋就差了些，我不是很满意。 我看了好几家小刀店铺，最后来到农贸市场附近的一家。店主是个位30多岁的维族男人，他看见我进来，便推荐我去欣赏那些铺展在橱窗里花里胡哨的刀具，我却连看都不看，只走到不显眼的地方在寻找那些只用旧报纸卷起来包放在阴暗地方的刀具，这些才是真家伙，是为维族人自己准备的。这种刀稍微朴素，不识货的人是选不出来的，即使选到外形一样的，其中质地却可以有天地之别。该类型刀，多采用轴承锻压钢作为材料，钢质要比上面提到的藏刀好些，锋刃稍薄，极其锋利，擅于用来削与割；刀鞘多为皮套，可挂在腰间皮带上。我选出一柄，拔出刀锋，轻轻从自己的指甲上拉过，只在指甲上留下细细的一丝痕迹，这个开刃的功夫就不错。然后，我对着一快铝合金材料举起刀锋，问店主：“能不能砍？” 店主很快说：“可以，我来砍给你看。”他把手伸了过来。 我说：“不，我自己来砍，可以吗？” 维族人这时稍微面露难色，于是我又说：“还有没有更好的？” 维族人看了看我，感觉我是个识货的人，便说：“你跟我来，去我家里看看。”他把自己的妻子叫来看着店面，然后就带着我去他家。 （在吐鲁番，我已经晒得更加黝黑。） 穿过一条小巷子，走了10分钟左右，就到了他的家。进入其中一间小房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摆放着许多用旧报纸卷起来的刀具。我在维族人的目光下狠狠地挑选了一番，最后看中了一柄英吉沙小刀。这种刀型可有衍生出多种款式，我选择的这种款式为银质刀柄，不设吞口，鞘为皮套，由柄至锋尖，凡25厘米，整体感极为流畅有力。刀锋由含碳量高的高压锻压钢材制成，擅于砍伐，劈裂，一般的骨头不在话下，俺在上文提到的削铁如泥，就是此款。锋与柄是连为一体的，相当结实，在柄部位置裹以黄铜、白银与角质等，柄之背用维族文字刻着制刀者姓名。此刀厚重而挺直，尖锋长而挑，血槽森然，最具杀伤力，令人胆寒。 在吐鲁番期间，我没有吃葡萄，依然只吃烤羊肉和啤酒。 （29）7月20日达板城 ——风口 此日离开吐鲁番，前往达坂城，骑车约公里。在吐鲁番到乌鲁木齐之间，有一天长达数十公里的风口，我是从吐鲁番出发后才知道这些的。出了城约20公里就遇到迎面而来的大风，估计有8、9级那么大，甚至还不止。我一开始以为一会儿就过去了，没想到风是越来越大，我在路上就连人带车被大风几次刮倒在地上！有时候是在没有办法，只能推着车打着趔趄往前走，依然是举步维艰，难以为继，简直是绝望。然而没有回头路，那时我除了骂娘，除了拼命，别无选择。好几次在路边停下来，企图点燃一根香烟喘一口气，可在那样的狂风下怎么努力都无法点燃打火机。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不可能找到任何可供避风的地方。这天我本来想一直骑到乌鲁木齐的，但根本不可能。 当我来到达板城时，风变得小了些，那时我已经没有了一点儿力气了。公里的路程，跑了十几个小时，真他妈要命！达板城是个小镇，镇外是一大片水草丰茂的草甸沼泽，苍茫而广阔，踩在草甸上脚下的土地是软绵绵的，常常看见泉水从草中涌出；身边及远处有无数的马儿羊群在悠闲地吃着草，再远处，隐约可以眺望到天山博格达主峰上皑皑的白雪。雪山，草场，羊群，蓝天，景色异常美丽。 达坂城是个小镇，很普通，街道上不时走过的维吾尔姑娘，容貌也是寻常，只有以前听过的《达坂城的姑娘》歌声依然完美。去镇郊看了外形像是一个遗弃厂房的王洛宾纪念馆，同样是很破旧，几乎没有游人。入夜，草草吃了碗面，在小客栈里疲惫睡去。 （30）7月21日乌鲁木齐 ——飞来飞去的蝴蝶 此日离开达坂城，继续西进。在达坂城到乌鲁木齐之间，有一个亚洲最大的风能发电厂，巨大的风扇不停地转动着。我逆风行车备感艰辛，但幸好今天要走的路程不长，很快就到了。乌鲁木齐是丝路上的一个重镇，为亚洲大陆的地理中心，市区人口有多万，市面繁华。乌鲁木齐为蒙古语的汉语译音，意为优美的牧场。 从哈密骑车到乌鲁木齐开始，将近公里的路程中，都可以清晰看见连绵起伏的天山山脉在右侧向前延伸。途中，时而是荒凉的戈壁，时而是牛羊遍地的碧绿草场，而天空似乎永远是清纯的蓝色，很令人陶醉。离开了吐鲁番，也就告别了40度以上的炎热天气。进入乌鲁木齐当天的最高气温也不过才25度，清爽宜人。 我就住在市区南门一带，附近是维吾尔人比较集中的二道桥商贸区（自古以来这里就是中亚地区有名的贸易中心之一，民族特色浓郁）。鲜艳的布料、丝巾、花帽以及英吉沙小刀，哈密瓜、甜瓜、无花果、桃杏以及各种干果，还有数不清的精美工艺品，等等，使人目不暇接。街道上往来人群更是熙熙攘攘，其中超过90%的都是维族人，说的也是维族语。街道里巷，穹顶立着一弯新月的清真寺随处可见。还有不时得得而过的马车。不时可见三五个维族人随着歌曲，跳起即兴的舞蹈。可惜的是，在街头这样起舞的，通常都是男的，没有维族妇女。 维族妇女是多姿多彩的，光是她们披在头顶的披巾与扎在发上的丝巾，就可以让我感到美不胜收。刀郎有一句歌词这样唱道：“你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现在我则把它理解为赞叹维族妇女那些款式多变色彩斑斓的动人丝巾。与一般汉族人不同，维族妇女很少回避别人直视她们时的目光。她们的眼睛很亮很美，闪烁着光芒，摄人心魄。维族妇女那弯又细又长的眉毛，仿佛是远处天山飘渺如梦的轮廓，常让我流连，不忍归去。进入新疆后，如今我的饮食，无论早中晚，都几乎全以维族传统饮食为主了。譬如，早上是一碗奶茶、一个烤馕和一碟小菜（如番茄切片之类），中午吃一份羊肉抓饭，晚上则是烤羊肉或煮牛腿外加一瓶啤酒。我喜欢乌鲁木齐与维族人。 在新疆，人们谈起内地，一般称为“口里头”，目光多少有些不屑，认为“口里头”的人不讲信誉，太多的人对他人都不怀好意。我在维族人的村庄看到的是，他们大多数家庭都不关门的，即使里面没有人。在新疆以外的城市里的维族人，则存在有些人经常进行一些不法行为的现象。我认为主要原因是他们在异乡感到压抑，难以排遣。我打算在乌鲁木齐停留几天。 （31）7月22日—25日乌鲁木齐 ——在新疆的一点儿想法 我不认为自己是一名游客，那些蜚声海内外的风景名胜，并非我的必去之地。但我还是去了天山天池。天池距离乌鲁木齐约90公里，来回骑车公里，朝发晚归。在天池，沉默地沿着湖边走，向东的方向，步行数公里，那里是博格达峰雪山融化后的清泉注入天池的地方。在这里，除了零散生活在这里的哈萨克人和羊群之外，没有一个游人，安静、清新、透明而缥缈。我俯身掬起潺潺的清泉，感受它零度的温柔切入我疲惫的肤骨。我还看见从雪松高出飞出的雄鹰，掠过我头顶的天空，在湖面上飞翔，它会突然向着湖面俯冲，溅起雪白的浪花，然后利爪握着鱼儿飞回林间。我相信，它是神的使者。 进疆两个星期以来，每到一处，都有两个地方我是一定要去的，一是集贸市场，一是维族人聚居区（城中，城郊与乡镇）。由此，我观察到如下一些现象，很普通，也颇耐人寻味。 一、集贸市场中大量出卖瓜果鱼肉的，多为维族人（或哈萨克人）。非维族人，尤其是汉人，也有卖这些的，却多半是二道贩子。 二、城区大街两旁，租用店面做生意的，多为汉族人，多为贩卖些轻工产品，如电器时装鞋帽等。维族人也有租用，但多为从事传统饮食行业。 三、市区中从事清洁卫生、建筑民工等体力行业，基本上是汉人。维族人大多干农活，妇女则在家带小孩做杂务等。 四、维族聚居区内，很少汉人。 五、解放后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所开垦开发的地方，如石河子市（33万人，从人口上说，是新疆的第三大城市了），维族人很少。 六、市区一些突出建筑物，是来自内地的杰作，如哈密的南粤广场，吐鲁番的温州大厦，乌鲁木齐的国际大巴扎等。维族人的清真寺常被不时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所挤迫，周围几乎丧失所有的空间。 七、在工作场合以外，维族人与汉人很少有来往。即使来往，也很表面化。 八、对各自眼睛的使用上，维汉差别很大。维族人一般都直视对方的眼睛，医治白癜风病的专家白癜风治疗的较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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