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时政、扶风文化、扶风乡愁。投稿

◎来源丨扶风百姓网（ 　　

外国人到中国，必看故宫；外省人到陕西必看秦俑。说：秦俑，活脱脱个陕西人！

其实最像秦俑的还属扶风人：脸方，唇厚，眉浓。出言粗犷而耿直，舌不打弯，喉不打转，喜怒神色全写在一张脸上。在扶风，男女的五官不比南方人平面白净，个个生得立体而深刻。所到之处百闻一腔，话不多却来得结实，觉着你可交便掏出心窝子要跟你交，发火时青筋暴脑门，吹胡子瞪眼没了斯文。扶风人不侃不胀不狂妄，闷着头一劲干自个的事，冷不丁爆个冷门成了正果——你很难从眉宇间看出他的愚智与深浅。

关中有极浓厚的秦韵古风，愈贫脊的土地遗风愈浓。扶风人爱康平，怕麻缠，不爱折腾。“走扇门窗独头蒜，抬头婆娘低头汉”，是扶风人公认的“四难缠”。男不远走，女不外嫁，吃饱要知道放碗，见好就收——这是祖传的箴言。女人爱母鸡男娃，男人喜儿骡猪婆。门楣上出现最多的是三个字：顺着念“平为福”，倒着念“福为平”。逢年节，斗大的福字门楼上帖，柴门破扇不露富——是为扶风特色。

单位里，扶风人注重荣辱，吊儿郎当的“闲皮”不多。“宁低头求土，不抬脸求人”，扶风人信奉“佛争一炷香，人活一口气”的处世哲学，因而图强争气。不争气也有，多见于舞场情场官场生意场。扶风人吃惯了大亏不怕小亏，单怕对他“外气”，最恨良心长到脊背上的戚戚小人。扶风人乐善好施，古道热肠，干活不嫌脏累，见架劝架，见不平讨公道，爱攀乡党却无密友，不串楼送礼却有几家芳邻。

二

扶风人随遇而安。站着看大戏，蹴下听小曲，锣鼓一响眉户秦腔。扶风人不讲穿，西装领带乍也蹩脚；扶风人不讲吃，家常面一瓣蒜，吃鱼不会吐刺，见酒就上脸，上脸就失态，酒场上栽跟头却落个豪爽的美名，令精明宾客终生难忘怀。扶风人不狡猾却狡黠，不害人却防人，防人也防得具体，结果防不胜防，教训大于古训。于是生活里的扶风人谨言慎行，不爱得罪人。

扶风人十个有九是孝子，在娘亲与媳妇儿女的天平上往往倾向于前者。乡风民俗，积习难改。扶风人极看不起“妻管严”的同事，因而极少有“模范丈夫”。于是在一些边远的地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男人们炫耀光景的资本。扶风女人贤淑而顾家，给扶风男人当媳妇不难而当一个好媳妇不易。扶风人的家庭本身就是一所“三从四德”女子学校，男人不会“做奸”，名声比啥都要紧；女人不会“犯贱”，贞节比命还金贵。莽夫娇妻光景好，丑妻越老越成宝；越没情况的男人越是“爷”，光景越差的家庭越和谐温馨。

三

扶风人“鼻子里不钻烟”，做人行事光明磊落，却时常被“烟幕弹”熏得打喷嚏。扶风人极看不惯趋炎附势油腔滑调之流，统统斥之为“尻子客”，厌恶天南海北的青汉撞入此方乐土，贬之为“长毛”。眼看着“尻子客”与“长毛”们一个个发迹了，他们只有反感和感叹：“人家把他家的。——咱把他家的！”不知是骂人还是怨己。社会上的好些事情使他们琢磨不通乃至误入思想的怪圈：为什么歪人无恙、好人难做、老实人尽吃哑巴亏？人人反对走后门，人人都想走后门，不屑于玩人之人却往往成为人之玩物，看不惯满世界的光怪陆离却经不住炎凉浮躁……所以好多扶风人如何也潇洒不起来，活得很累。

南拳北腿，各有所长。如今扶风的年轻人不一样了。后生可畏意气扬，发愤图强走四方。而父辈们只有望尘兴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吾辈古板，爱钱怕死没瞌睡，天大的本事却受不了背乡离土之忧，所以成大器者寥寥。但“出檐的椽先烂”啊！张张狂狂终有时，规规矩矩是正理，为啥不老老实实过光景？后生说：先人的好些传统和观念现在看来并非祖传的功德，而是人性的弱点。改革开放，秦俑都漂洋过海赚阔老外的钱了，秦俑的子孙的观念是否也要改一改呢？老人听着不顺耳，大骂子孙你要改掉先人的德性么？！

自豪地说，笔者乃扶风人。三十多年前别了故乡，成了城市的“老陕”。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无意在此褒贬故土乡亲，只想从最熟悉的人文落笔，权作笑谈。

李军宏，男，生于年，陕西扶风召公人。年毕业于渭南师范学院，现供职于西电宝鸡电气有限公司。爱好文学，更热爱家乡。曾在《陕西工人报》《宝鸡日报》等报刊发表文章数篇，在多次省市征文大赛中获奖。

先给大家讲一个听来的故事：话说八十年代末，有一天，西安某建筑工地发生了一起安全事故，一个民工从十层架子上摔了下来，但人却一点事也没有。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民工是扶风太白长命寺人。周围人都发出感叹：长命寺人命就是长呀！从此，扶风建筑队在西安名声大噪。

扶风人不但命长，而且大男子主义相当严重。扶风男人从不下灶房，饭一吃，碗一撂，等着媳妇娃来收拾。扶风男人认为，自古到今做饭经地义就该是女人家的事。扶风男人也从不动手洗衣服，衣服再脏也舍不得脱，最后还是女人从男人身上扒下脏衣服给洗了。没办法，谁让扶风女人心疼男人呢！

扶风人把猪看得比儿子还亲。正月走亲戚，见面一打招呼便知分晓。他姑问：“他妗子，他舅咋没来呢？”他妗子笑呵呵回答：“后院还有猪呢，走不开呀。”你看，扶风人还真把猪当成了家里一口人看待呢。

扶风臊子面很特别，也叫“浇汤面”，是团聚、庆典、过事、待客必不可少的大餐。扶风臊子面耍得就是个葱。对葱的要求，扶风人是颇有讲究，从不马虎。或赶集过会，或来了稀客，尤其是年关将至，待客上街采购的第一个食材不是肉，而是大葱。不管生人熟人，彼此打照面第一句话就是：“今儿个葱是啥价？”

扶风人宁愿吃差点、穿破点，也要把房子盖好，而且是一家胜过一家。扶风人认为，农村人一辈子就两件大事：娶媳妇盖房。房子盖不好，说明你家的日子没过到人前头；房子盖好了，媳妇也就不愁娶了。

扶风人庄稼务得一家赛过一家，收庄稼，也是一家比一家快。扶风人宁愿脱几层皮，把腰挣弯了，也不愿把庄稼瞎了，更不愿落在人后，遭人笑话。

扶风人把给儿子说对象叫“占媳妇”。仔细想想很有道理，先把好女娃占下来再说，占下了也就心里踏实了，占下了别人也就没指望了。

扶风人在外面当官的特别多，但他们从不显摆，也从不忘本。为家乡修路建校，慷慨解囊，毫不吝惜。开个小车回来，也总是还没到村口，就把车停下，从车里下来，一路笑呵呵，操着乡音，你三叔她二姨的，发着纸烟，打着招呼，走进村里。

扶风人很有才，出口成章，句句是谚语，字字是真理。扶风人很低调，也见不得谁张狂扎势，常说：“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扶风人把人生悟得很透，常说：“打墙的板上下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扶风人把人情世故总结得很精辟，常说：“县长他爸死了有人埋呢，县长死了没人埋。”扶风人把生死看得很淡，常说：“人吃地一辈子，地吃人一口。”扶风人面对生死无常，也常感叹：“绿叶落黄叶落，生死路上无老少。”

扶风人大都是红脸汉，一根筋。扶风人不爱拍马溜须，见不得尻子客。扶风人的脾性，生进了骨头长进了肉，就像当年的扶风法门寺塔半边垮了，可愣是不倒。

不瞒各位说，本人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扶风人，每每听到“扶风”二字，便有一种自豪感。虽然离开家乡已二十多年，但一直是两个月不回扶风一趟，心里就痒痒，看来这辈子注定要与“扶风”二字死磕到底了！

关中人的面子

刘新焕：笔名刘新，陕西扶风杏林人。中共党员。大学本科，学士学位，高级政工师。为陕西省总工会工运理论特约研究员、省企业报新闻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协会员。现为宝鸡九州公司党委工作部部长、党群党支部书记、厂报主编。

关中人乡土观念重，不愿出远门，经常见面的次数多，面面上的事也就多起来，久之在面子上也就讲究的多了。平时，乡里东走的，西来的，邻里你来了，我去了，人与人往来，关中人看重的就是一个面子。

关中人最爱讲面子。平时说话办事，如果对方给关中人几句好话，顺着关中人的心思走，让一番，敬一尺，关中人自己感到有面子了，心里似抹了蜜，脸上有了光，立马喜得吆蝇，肩帮上连颗钮子都放不下，乐得走路摔胯骨，颠屁股，脸上眉毛胡子都在笑。

关中人最爱寻面子。关中人把面子看的很值钱，在别人遇到事情，寻上门来需要自己出面调和解决时，能成不能成，关中人多是先满口应承再说。因为对方看重自己，给了面子。一旦答应，“一口唾沫一个钉”，谁也不能拦，谁拦就是不给自己面子，与自己过不去，就会跟谁急。如果谁顺其话儿转，跟其杆儿爬，想法随着关中人走，谁就给足了面子。平时为了面子上的事，没少折腾过。譬如：谁家今日盖房上梁，谁家明日给孩子结婚，谁家后天给娃娃做满月，谁家大后天给他爸他妈做寿，等等。真真打听生日做满月，没完没了。喜事要请着来，白事要寻着去，关中人把握着这个原则，这一请一寻，都讲的是面子，在请和寻中，面子就有了。如果被请了，得到邀请者会心里坦然自得，脸上露出骄人的神气。特别当主家是位有身份或有地位的人时，被请者更觉得自己有面子、有了人样了。过后问起说起，也会一脸灿烂，说主家是个嫽人，夸主家事过的大，过的嫽。

关中人也最爱争面子，如果在请客时谁家忘了那个亲戚或朋友，有时会把碎碎一件事情闹大，把喜事搅乱。譬如有一户人家，娃娃小时爱生病，就去庙里向神乞求，让神保护他娃健健康康不生病。娃娃过了14岁后，讲究要给神还愿，关中人称给娃娃打枷赎身。到了年龄，这户人家选准日子，杀鸡宰猪，七大爷八大婶，请了一院，摆了一溜酒席，满心宽待，从早上起，客人来吃了一趟又一趟。谁知人多事乱，独独把娃他姨一家忘了请。等想起来时，社火已过了法门，后锅的臊子面汤都已倒了。事后第二天，娃他姨他姨夫寻上门来，像斗架的鸡一样，进门就拉长个脸，一见面就喊开：为啥这么大个事不说一声？紧接着就责问：“娃他姨他姨夫哪哒把你家得罪了？”主家忙陪不是，千解释万解释说这是误会，一时忙忘了请了。娃他姨他姨夫仍不依不挠，一口水不喝，聚着满肚子气摔门离去，一边在村上走，一边逢人就大声嚷嚷：“先人坟冒气呢，做下这啥事嘛，单单把他姨家忘了，是嫌我们穷拿不出礼？还是自己把人亏多了。这明明是糟蹋人呢。你们不嫌丢人，我们还要这张老脸呢。不想往来走动了就说清楚，我们离了这门亲戚一样活人。”从此这两家可能“卖石灰的见不了卖面的”，两家的路也可能挖断了。

关中人最怕的是没面子。平时说话办事，求人帮人，家里过事，很顾及面子上的事，在人面面上，不可丢人显眼，让人下眼来观，更不能不考顾别人的感受。“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接短”，关中人这样说。当着众人面，谝闲传可以，但在论事论非时关中人多是绕着走，前怕老虎后怕狼，顾虑多，话儿少，原因是在人前，涉及面面上的事很看重别人的面子。

关中人也最怕丢面子。在家多是男人当家，女人一般说话不算数。来个客人连酒席面都不让坐。关中男人把结婚的女人多称“屋里头的”，或“婆娘家”、“女人家”什么的。就是自己的婆娘，对其态度也有自己的拿法。平时说话办事，关中男人直来直去，不善于察言观色，脸拽得平平的，有时面冷得像挂上霜一样。关中男人常说：“打下的媳妇揉下的面”，“宁给个好心，不给个好脸”。尤其在家里来客人时，当着外人的面，关中男人更显得一家之主的威严，就是平时的“气管炎”（怕老婆）男人，这时忽然架子也大起来。吃呀，喝呀，招持客呀，一会儿吆喝婆娘干这个，一会儿吆喝婆娘干那个。“婆娘家”就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但当着外人的面，是绝对不能顶撞的，也是不能说半个不字的，否则男人家会当着客人面当面数落教训起婆娘来。闹腾起来，“婆娘家”是沾不到便宜的，过后一顿吵闹是免不了的，有些逼急了，把男人“关中楞娃”的犟驴脾气会抖出来，“婆娘家”挨顿打也是常有的。因为在这个时候男人们最看重的是面子，也最怕不给面子，丢面子。

关中人更怕伤面子。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农村下放干部多，多吃派饭，即今日到张三家吃饭，明日到李四家吃饭，饭后招侍干部的农户可得到一定的工分和补贴，运气来了还会额外得到住村干部一笔饭钱。关中西府有一农户家做饭好，队长常称赞，并常常将住村干部吃饭安排到其家。这农户很是高兴，觉这是增面子的事，于是全身心投入接侍。那个时候人都很穷，家家缺衣少粮。这位农户日子也紧巴巴的，但既然村上信任，在全村人面前就不能丢面子，既然是派饭，这饭就要做好，否则让住村干部吃不好，这多没面子。为了面子，农户咬咬牙，让自家老婆烙了两张油饼来招待住村干部。这下可馋坏了农户的小儿子，一个劲喊着要吃油饼。农户心想：住村干部来吃饭，不会不顾及面子把桌上的油饼全吃完，多少会剩些，到时散席退下来给小儿子吃也不迟。于是就劝小儿子先等等。小儿子一听就跑到屋门口，眼睛牢牢盯着正坐在炕头上吃饭的住村干部。没多久，农户小儿子“哇——”的一声大哭着奔过来，急急喊，说吃了一张油饼了，另一张油饼也被拿起来要吃了。并猛拉住农户的手让去看。住村干部听见后不好意思再吃了。而农户觉得自己的儿子伤了住村干部的面子，也丢了自己的脸面，气的脱下鞋满院追打自己的孩子。

关中人在生活上特别计较面子上的事有二：一曰红事，二曰白事。家里再穷，但在儿女婚事上却舍得投入，那怕勒紧裤子吃三年糠，咽三年菜，也要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给娃把婚结了。娃娃年龄闪过十四、五岁，就张罗起娃娃的终身大事来，从订亲、订婚到迎亲、娶亲，再到走亲、访亲，每个环节都不能省，省了就会出麻缠，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一个面子问题。譬如，为一点彩礼没给，女方家觉没面子，那怕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这订了多年的婚可能就泡汤结不成，你就是八抬大轿到了门上，也不会改变要求的。女方家说：“这不是缺不缺一份礼的事，是看不起人，不给面子。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说话不算话，只能是酿人呢，把人酿酸了，把我们不当人。如果我们依了，哈事都顺着，让别人知道，好象我家闺女嫁不出去似的。再说，如果我们应承了，乡里乡亲还不把我们用尻子笑？”如果两家娃娃感情发展快，“生米做成了熟饭”，女方家怕有啥闪失丢面子，会什么条件都答应，甚至会倒贴着赶紧催逼着把婚事办了。如果女方或男方订婚后又退婚，另一方会感到丢人伤面子，叫上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上门大闹一场是免不了的。在白事上关中人更重面子。活着“墙头记”，死了“秦腔戏”。从人去世那天起，一直到安埋入土，设灵堂，建灵篷，吹锁呐，唱大戏，演电影，摆酒席，能多折腾就多折腾，能闹多大就闹多大。挖墓的，暖丧的，哭丧的，帮忙的，迎灵的，瞧风水的，看热闹的，能来的都是客。事办多大，面子就有多大。白事中有两个环节专门是为面子定做的：其一是点戏。孝子当着众人面大大方方出钱点戏，谁点了戏谁有面子，谁点得戏多谁的面子就大。有时直点得唱戏的嗓子唱哑，连连求绕，也不让停下来。其二是搭红。在安埋老人准备起灵时，当着街房邻居面，由自家亲戚或朋友给孝顺媳妇披红，以彰显其在老人生前的孝心和为老人所做的贡献。哪个媳妇肩上被面搭的多，哪个媳妇就孝心，面子也就好看。如果哪个媳妇在老人生前不孝，这时自然会披红少，或没有，这时麻烦就来了，因为这个媳妇当众不仅丢了面子，而且丢了人。有些厉害点的媳妇伤了面子后，脸上挂不住这羞辱，一气之下会立马当众扒掉孝衣，骂骂列列离去。

面子是关中人身上的一张皮，人走到哪里，皮披到里，面子也就跟到那里。累了，困了，哭了，笑了，一切写在关中人的脸上，一切也藏在关中人的面子里。面子系着关中人的喜怒哀乐，变换着关中人的生活，诉说着关中人的故事，释放着关中人的情感，亦传承着关中人的心路历程。天有多大，面子就有多大。面子陪伴着关中人一路走来，也将一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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