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半袋苹果 文/Huang 图片/卓越数码 年,爸妈离开家乡时带给我最后半袋苹果。之所以是最后,是因为果树已经全部挖掉了。而在田间劳作了几乎一辈子父母也终于撇下了地,我想象那份心情就像忍痛放弃一个不成器的儿女一般。 我们生长于扶风,就像扶风的草木一般,对于这里,生命相依。很小时候,就听说家人曾在山上种过地,住过窑洞,而那段时光于我,却是游山玩水的童年时光,即使很苦,也是带着亮闪闪的乐趣:曾在窑洞里就能掏到野山雀,曾在不知名的地方就能挖到洋姜,还能各处捡核桃,捡柿子,山中的雾真的很美啊!记忆中那大片的苜蓿,既可在幼嫩时滋养人的胃,又可以在长高开着紫色小花时滋养耕地牛的胃。仍然记得奶奶把它从窑洞上面的地里割下成捆成捆地喂牛。 后来下山,我也上小学了。不久就记得第一次吃到苹果。那时候村里种植苹果还是很少,父辈们仿佛做了多少年的农民从来没想过地里还能种苹果树卖钱。父亲给牛割草回来,背篓里藏着几个苹果,粘着露水,粘着草籽。翠绿,感觉新鲜异常。那时候好像只有秦冠,但是吃起来,真的特别好吃。仍然记得那种扁扁的小小的,带着“双环病”。到现在仍然忘不了。不用说,估计是割草时捡的,抑或是摘乡邻的。那不久之后我们也有了自己家的果树园。那小小的光杆树苗,竟然还要盖个小房子夜里住着,怕被人拔了偷走。至今,很多果园里都会有一个小房子。什么时候吃上了自家苹果似乎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从此,每家都有果树要作务。果子的品种也多了起来:秦冠,黄元帅,富士,乔纳金,嘎啦,粉红女士。。。。。。 每年的春季,苹果树花开芬芳,如粉如霞,六七朵一簇,七八朵一簇,就在枝头热热闹闹的开放了。粉白的花瓣,远远望去很是壮观。当你开车在这果园围绕的小路上时,这窗外移动着的开满花的树,就像一个个婀娜多姿的起舞少女,让你美不胜收。枝头丛丛簇簇,香气笼罩。乡亲们就在这花海中将一簇簇花按一定间隔距离摘成一簇一簇,然后再将六七朵一簇的摘掉一些,留下其中最好的一朵两朵。这就叫疏花,为了优胜劣汰。这是一项繁杂而漫长却又不得不加快速度的工作,慢了就会耗损果树大部分营养。所以有时还会请人帮几天,后来就是花钱找人。毕竟,一场花开,是果树积聚一个冬季的力量。多年之后,有了套袋,也就是很小时就把果子保护起来,为了不被农药影响,先是塑料透明的袋子,后来就是纸袋子。这都要在花刚落变成小果子时进行,无疑是增加了一道工序,但为了放心优良的果子能好卖,大家都是愿意付出的。因此最忙也就是这些时间段。每当这些时候,你能听到果园里三五一群的说笑声和大分贝的播放器放着流行歌曲或者呐喊着的秦腔。乡亲们说,为了不至于很疲惫,听点就精神了,时间也就不觉得慢了。多少年了,这道风景还是没变,变的是那流行的歌曲。 而五月间,这些当初的花就成了一簇簇的小苹果,乍看还毛茸茸的,丑丑的,竟还有些可爱。但是为了优产高产,三五个中只能留下最好的一个,这就是乡亲们说的定果,只有这样优选后,才能保证营养足够供给,产出大果子。也就是在优中再选优。相比疏花,这也很重要,一些不好的果子,就要早早放弃。这个也是慢工细活。对绿叶浓密的果树必须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防虫防病的工作。夏季的果园,还要定期锄草,浇水。那时候,父母很忙很忙,我们力所能及的活也会干一些。八零后的娃们,还是很懂得家人辛苦的,知道学费生活费等等都得父母从这地里刨回来。生活本就艰辛。一季花开,总含着果农的新一季希望,苹果花酷似海棠花,但是却不像海棠花那么一身轻松,只管妖娆不问收获。每个小小的果子,在晨光里,在果农的目光里,期待里,慢慢长成。 秋季,对于我们果农来说是个节日——丰收的节日。等到国庆时节,昼夜温差使得果树自然变红,最初满树的粉花现在成了满树的粉红果子。甚是好看。亲手一个一个从树上摘下来,以前是摘,现在是剪,剪了多余长度的果子把,这样,堆放在一起时才能不至于果子之间相互误伤破皮。不能磕碰,不然放不了多久就会从磕碰过的地方溃烂。轻拿轻放小心翼翼的收获。每家都成堆成堆。就能看到各家苹果的品质了,大小,色泽,果面干净度等。 起先是当季就能卖掉,果农们很开心,种的早的那些果农,有的是当时村里人人羡慕的万元户,那时候能买上万元就是厉害的样板了。后来要装保鲜袋放家里等客商,再后来,就要存到冷库里等客商,这是果树越来越多的事实需要,另外也是市场越来越不好的一个证明。价格越来越低。果贱伤农,随着越来越不好买。人们在收获季喜忧参半,喜的是丰收,忧的是销路。这样的状况在这几年尤为突出。慢慢的,乡亲们开始放弃,果树种植十年左右就进入了衰老期。这些老树开始被挖掉。挖掉的,或许还有乡亲们的希望。以及一些过往的辛苦时光。这些年电子商务的便捷,乡亲们也开始在儿女的带动下开始了网上卖苹果,看国庆时快递跟前那些码放整齐的成箱的苹果,被在外地工作的扶风儿女联系卖到了各地。每个扶风人在外都努力帮家乡父母亲戚推销果子,他们身边的同事朋友,领导,亲戚或许都收到过扶风苹果,没有名气,但是很好吃很实惠的扶风苹果。 弟弟定居外地后,也是这样,成了家后和弟妹一起帮爸妈往当地销了很多,甚至是全部。弟妹的家人也奔走相告,帮忙卖苹果。只有扶风人知道,苹果,在本地是多么的不被看好,因为多,因为太便宜。 在外地上学时,从来不买苹果吃的,因为不馋,看到卖相就知道根本不能和家乡的果子比。走的时候,父母总是让带点苹果,说是自己不吃也可以给舍友同学尝尝。每每这时,总是说着不要不要,最后勉为其难的带几个,去了却都是自己吃得多,觉得还是家乡苹果好吃。回来却是很少吃。早已经过了第一次吃到苹果的那个新奇的阶段。因此,这么多年,仿佛很少认真看看苹果、认真吃个苹果。如今,父亲也无奈放弃果园,放弃田地,去往外地。临走把家里的一袋苹果分两半袋,一半给了亲戚,一半给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半袋苹果,竟然有点想哭。很想认真的吃个苹果,认真看看这个让乡亲们开心过,辛苦过,失望过,现在有点绝望的果子。听到他打理完果园的事后,从心底心疼。让父亲放弃,我知道他的不舍,但也知道他的无奈。果园里有他的大半辈子,有他的无数个一年四季的操劳,或许还有他那些独自消化的喜怒哀乐。 八零后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好些都在外地定居,能让父辈不再种地艰辛。家乡的本地人也多数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市里买了房子,田地因此多数荒芜或者转包出去了。我们的乡村从天高地阔也变成了高楼参差,县城高楼林立。未来农村会怎样,不知道,苹果的故事会不会也成了回忆?作为扶风人,你好好看过吃过一个苹果吗? 点这里发布扶风生活信息! 赞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