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8-5-26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佚名 点击: 61 次

春雨

文/杨文科

  “天再不下雨,这料麦子就没救了。”年近九旬的老父亲盯着万里无云的蓝天,满面愁云地叹息着。

  去年冬天,老天爷象征性地飘了两次连路面都没遮住的小雪,就急急收工歇息了。“腊见三场白,田公笑嘻嘻”是说在寒冬腊月里,如能下三场大雪,来年庄稼定会丰收。可是,那种大雪封山的景象在渭北旱塬早已经成了遥远的故事了,人们只能将冬天的大雪寄托在“干冬湿年”的农谚里了,结果年的春节还是在艳阳高照里安然度过,与农谚里的雪失约了。

  到了二三月,乔山脚下的麦田纷纷张开了焦渴的嘴巴,希冀能得到一滴点露珠,滋润一下烧心的根系,那怕是一泡尿也能缓解一簇麦苗的干渴。返青的麦叶在一点点卷起,不敢正视温暖的阳光,如果有人或者动物进入麦田,麦叶立刻会发出惨烈痛苦的折断声。公路上的扬尘覆盖在麦叶上,绿中泛白,如同一个风尘仆仆的旅者,疲惫而邋遢。道路两边的垂柳耷拉着鹅黄的枝条,在微风中喘着粗气;干裂的树皮如同老人纹理纵横的皮肤,苍老而干燥。鸟儿们嘶哑着嗓音,穿行于村口那早已干枯的池塘上空,试图在牛蹄印中找到一汪清水……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乔山脚下的父辈们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在公社、大队的统一组织下,怀揣敢叫山河换新装的梦想,来到一百公里之外的冯家山修建水库。在伟大的农田水利建设的蓝图下,他们土法上马,几年的光阴硬是用手推车、架子车修建成可以灌溉整个宝鸡乃至半个咸阳地区的大型水库。接下来以冯家山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水利配套工程及平整土地的水利建设项目像核爆炸的冲击波似的,慢慢地推向乔山脚下。父辈们板着手指头数着、祈盼着我们的坡地能变成一年两茬的水浇地。眼看着水渠就要修到家乡的边缘,却突然像大海退潮似的退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清亮的渠水从脚下流过而无法浇灌干裂的土地。多少年了,我们依然传承着靠天吃饭的衣钵。后生们远离家乡,到城市寻找营生,父辈们不得不重新修建起威严的龙王庙,跪倒在水神的脚下,虔诚膜拜,祈求风调雨顺,国富民安。龙王爷并不是有求必应,遇到干旱年月,麦子生长不到芒种,就早早的干枯了,干瘪的颗粒亩产不到三、五百斤。看到人家水浇地亩产上千斤,我们只有望洋兴叹和羡慕的份儿,无可奈何地叹息自己福薄命浅,生长在这鸟不拉屎的旱塬。就连儿孙们找对象也受到了严重影响,女方一听男方家在乔山脚下,扭头就走,纵然你有万贯家产也换不回女子们的嫣然一笑。后生们只好在外打工时找环境更差的外地姑娘,并承诺一辈子在城里打拼,不再回到家乡。后来,政府根据乔山早晚温差大适合苹果生长的特点,重点帮扶农民,推广苹果栽植,从技术到销路,政府全力扶持。一时间苹果树占据了大部分耕田,甘甜可口的苹果成了家乡的名片。可是,家乡依然改变不了的就是缺水,苹果喜水,家家户户在果园里打起了水井。“甘泉供百口,福水养万家”的小对联贴到了水井上方的龙王爷画像两边。乔山的地下水资源有限,近百米深的水井,抽水不到半小时就没水了。再后来,县上利用乔山的矿产资源引进外资,建起了大型现代化水泥厂。水泥厂为了保障生产用水,在村子周围钻了七、八口六百米深的机井,农户家的水井全干枯了,别说是浇灌苹果树,连人畜用水都无法保障。政府再次出面,总算让水泥厂给村民供上了自来水。村民们有水吃了,田地里的庄稼依然靠老天爷的恩赐才能活命。苹果树是乡亲们唯一的经济作物,晚上偷偷地用自来水浇灌苹果树,被水泥厂发现后,他们就将水流关闭得只剩一发丝的缝隙,滴一牙缸水都需要好几分钟,别说浇树了。

  父亲在村里年纪最大,德高望重,说话很有权威性。无论是乡村野史还是民风民俗,基本上都是以他的版本为准。就连天气预报,也以他发布的为最权威。每到傍晚,他会准时守候在炕头那台14英寸的电视前,看完陕西台的预报再看中央台。每次看完都要分析对比,做出比较准确的判断。他最信服的是陕西台,因为它能具体到县区。观看中央台则是为了   一天天过去了,天依然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彩,看不出有雨的迹象。父亲很失落,开始怀疑这次预报了。他估摸着可能是气象台的设备出故障了,说是晚上有雨,现在已经到傍晚时分了,晚霞将西边的天空映照得彤红彤红,早上的太阳也没被云彩系上腰带,这雨在哪儿呢?农谚说得好:“早烧不出门,晚烧一片红。”意思就是说早上如果彩霞满天飞就会有雨下,傍晚有彩霞,天是不会下雨的。“东风吹,云打架,房上流水天上下。”可是西风呼呼的刮个不停,凭经验判断,这次的预报应该是失灵了。看着父亲落寞而失望地回屋,我突然感到一阵阵心痛,恨不能飞上天去布云降雨,化解父亲的忧愁,缓解麦田的干旱。

  “风雨雷电四位神仙快快现身!”我身披盔甲,手持金箍棒站在云层大喝一声,即刻从云层深处钻出四个怪兽模样的东西上前施礼,“大圣有何吩咐?”“为何乔山脚下自去年冬天到现在不下一场透雨,想造反吗?”我厉声喝道。“小神不敢。”他们唯唯诺诺。“还不赶快布云降雨去,呆在这儿找打吗?”一阵清爽的东风拂面而过,淅淅沥沥的雨声随之而来,我高兴地大喊:“下雨喽!下雨喽!”妻子推了我一把嘟囔着,“大半夜不睡觉喊啥呢?”我盯着黑黝黝的天花板再也睡不着了,回味梦中威风的自己,心想自己要是真的能变成孙悟空该有多好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美呀。

  夜风挤进窗户的缝隙,一丝丝寒意侵袭着我裸露在外的双臂。悠忽间,我似乎闻到了风中夹带着新鲜的土腥味,就像雨滴砸进厚厚的尘土,溅起的飞沫随风飘逸。“下雨了?”我一个激灵翻身而起,来不及穿鞋赤脚跑出屋外。星星们不知什么时候隐藏了起来,鬼魅的天空好似一个硕大的锅盖,将天地遮盖得严严实实,伸手不见五指。悠悠的东风夹裹着一丝丝冰凉的春雨悄悄地潜入大地。我伸手打开院子里的开关,一幕雨丝在灯光下斜刺刺的飘落着,泥土的芳香扑鼻而来。我欣喜若狂,如不是大半夜,真的好想大喊一声“下雨啦”。“预报真灵啊,终于下雨了。”不知什么时候,父亲披着棉衣站在我的身后感叹起来。

  春雨贵如油,今年第一场春雨就这样降临了。天一放亮,我就走出村子,来到干渴的麦田旁。麦叶上的尘土早已被春雨洗刷的干干净净,绿油油的麦苗完全展开了蜷起的枝叶,幸福而恣意地舒展着翠绿的叶子,好似张开臂膀迎接着春天的甘露。路边的垂柳精神十足,千条万条的柳枝“吱吱”地饱饮着春雨,然后顺着枝条引导着雨水下滑到根部,一缕缕晶莹的小溪汇集到柳树错综复杂的根系里,干瘪的根系一下子充盈了起来,鹅黄的柳枝如翩跹的少女,随风舞动。不知名的鸟儿一溜儿站在电线上兴奋的叽叽喳喳,时不时地张大嘴巴凌空接雨,品尝着春雨新鲜的味道。巍峨的乔山在蒙蒙的雨幕中显得朦胧而高大,就像伟岸的父亲敞开胸怀,呵护着脚下的大地和它的子民们。

  突然,我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思绪,电话里儿子兴奋地问:“爸,咱家下雨了吗?我们这儿的雨好大呀。”“没有下呀,给你们那儿的雨说说,让它们到咱们这儿来逛逛,我请它们喝酒。”我故意逗儿子,儿子一听就乐了,“我知道了爸,我托春风带它们去。”刚挂了儿子的电话,哥哥又打了过来,“县城雨好大,咱们老家雨大不大?”“县城是水泥地面,也不长庄稼,下那么大的雨干嘛?太浪费了呀。”我心里偷偷地乐着揶揄他。哥哥一听哈哈大笑,“县城也需要净化空气呀。这场雨来得太及时了,起码空气不干燥了,流行病也流行不起来了。”说完,他开心地大笑起来。

  中午时分,云层却越来越薄,光线渐渐亮堂起来,太阳拼命地想探出云层观看。雨越来越小了,我失望地叹息道,“才下了几滴雨就要放晴了啊?”父亲手搭凉棚看了看遥远的秦岭山脉被包裹在如纱的云山雾海里说,“没事,南山戴帽,长工睡觉。这亮一亮,下一晌啊!”看着父亲这么有把握,我似信非信。午饭后,天空乱云飞渡,好似被惊起的鸟群自东向西匆匆而过。“哈哈哈哈,云向西,水滴滴,下午有大雨啊。”父亲捋须大笑。果然,不一会儿乌云密布,不透一丝风,天空一片昏暗,好像要提前黑了。我似乎看到雨神站在乌云之上,按照农人的意愿,挥舞着五色彩旗指挥布云。大雨哗啦啦如注而下,一头扎进蓬松的土地,将所有的雨水全部倾入到土壤里,麦苗们闭上眼睛,纷纷张大嘴巴如同吸吮着甘甜的乳汁,不换气地喝了个饱。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回过头来找父亲,他却早已跑到久违的牌场掀花花去了。“雨大场活稳。”牌场不时的传来父亲和乡亲们爽朗的笑声……

  晚上,父亲准时收看天气预报。我好笑地问:“这天都下雨了,还看预报有啥意义嘛?”父亲盯着电视屏幕,乐呵呵地回答我:“我看还能下几天。”突然,他惊讶地喊道,“怪不得能下这么大的雨,原来是人工降雨啊!”继而又啧啧赞道:“现在的人能的很,连天上下雨都能掌握了,比龙王爷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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