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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友邻苏辛 编｜友邻君 图｜互联网 著名的越剧选段“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里（暴露年龄......），贾宝玉形容林黛玉“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形容一个中国古典美女，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表达。 这两句取材自《红楼梦》原文，里面说林妹妹: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 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态生两靥之愁， 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 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心较比干多一窍， 病如西子胜三分。 都说《红楼梦》是中国文字美学的集大成，由此可窥一斑。什么样的英语才配得上这样美的中文呢？好事的我翻来了英文版，幸好不致失望。 Hrmist-wrathdbrowsatfirstsmdtofrown,ytwrnotfrowning; Hrpassionatysatfirstsmdtosmil,ytwrnotmrry. Habithadgivnamlancholycasttohrtndrfac; Naturhadbstowdasicklyconstitutiononhrdlicatfram. Oftnthysswamwithglistningtars; Oftnthbrathcamingntlgasps. Instillnssshmadonthinkofagracfulflowrrflctdinthwatr; Inmotionshcalldtomindtndrwillowshootscarssdbythwind. ShhadmorchambrsinhrhartthanthmartyrdBiGan; AndsuffrdatithmorpaininitthanthbautifulXiShi. 译者是英国汉学家大卫?霍克斯（DavidHawks，-）。 现行的完整红楼翻译主要有两个版本，都成书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译者分别是霍克斯和他的英国女婿闵福德，以及中国翻译家杨宪益和他的英国夫人戴乃迭。 感谢他们，西方读者总算可以感受到中国最伟大古典小说的魅力，还一下子有了两个选择。 霍克斯在牛津原本学习拉丁和希腊古典文学，二战时，被挑去学日语，然后现学现卖，教英国军官破译日军密码。霍克斯后来改学中文，于年前往北京大学读研究生。 年10月1日，霍克斯来到天安门广场，作为大学生方阵中的一员，高呼“毛主席万岁”，参加了开国大典。年，霍克斯特地把未婚妻喊来中国，两人在北京结了婚。霍克斯后来成为牛津大学中文系主任。 20世纪50年代，《红楼梦》还没有全译本，只有节选本，且错误百出。比方说，将“林黛玉”翻成“BlackJad”，“black”意为“黑”，即“黛”，“jad”是玉，似乎没有大问题，但jad有一个意思是“荡妇”，blackjad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在中国同事、红学家吴世昌的鼓励下，霍克斯决定翻译《红楼梦》，为了专注于此，甚至辞去了牛津大学教授的职务。 霍克斯翻译了前80回，后40回由学生闵福德（JohnMinford，-）翻译，然后闵福德（下图）成了霍克斯的女婿。 杨宪益（-）原本是天津富家公子，成长于温柔富贵乡，后家道中落。从这点上来说，和贾宝玉，倒有几分相似。杨宪益的手很有名，小编特地找图片看了看，确实纤细修长。 杨宪益的夫人叫GladysB.Taylr（-），是个出生于中国的英国人，7岁回到英国。两人相识于牛津，杨宪益为她取名——戴乃迭。 戴乃迭对中国很有感情，经常跟杨宪益讲小时候在中国烤山芋的故事。杨宪益研究文学，戴乃迭原学法语，后转为中文，成为牛津大学攻读中文学位的第一人，霍克斯自称第二人。 年，杨宪益拒绝了哈佛大学的聘书，带着戴乃迭，回到了战火纷飞的中国，从此译坛有了神雕侠侣。 新中国成立后，夫妻俩在外文出版社工作。英国企鹅出版社出版霍克斯译本时，归在“企鹅丛书”系列，杨宪益于是推出了一个“熊猫丛书”，《长生殿》、《儒林外史》、《白毛女》等众多作品，进入西方世界，杨宪益被誉为“翻译了整个中国”。 有趣的是，杨宪益的妹妹，杨苡（下图），也是翻译家。杨苡第一个将WuthringHights翻译成“呼啸山庄”，在她之前，梁实秋等人的版本是“咆哮山庄”。 杨译本和霍译本成书以来，两书的对比研究，汗牛充栋。比方有人长篇累牍，分析为什么霍译本叫《石头记》（ThStoryofthSton），而杨译本叫《红楼梦》（ADramofRdMansions）。 杨宪益说过，霍克斯是他们的朋友，夫妻俩翻译《红楼梦》时，霍克斯已经开工两年多。霍克斯的版本，名字用的是《石头记》，他为了显得稍微有些不一样，就用了《红楼梦》这个书名。 今天我们选取一个小小的点，看看两个译本，分别如何描述林黛玉、薛宝钗等人的美貌。 林黛玉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杨宪益 Hrduskyarchdybrowswrknittdandytnotfrowning,hrspakingyshldbothmrrimntandsorrow;hrvryfrailtyhadcharm.Hryssparkldwithtars,hrbrathwassoftandfaint.Inrposshwaslikalovlyflowrmirrordinthwatr;inmotion,apliantwillowswayinginthwind.ShlookdmorsnsitivthanBiGan,mordlicatthanXiShi. 霍克斯 Hrmist-wrathdbrowsatfirstsmdtofrown,ytwrnotfrowning; Hrpassionatysatfirstsmdtosmil,ytwrnotmrry. Habithadgivnamlancholycasttohrtndrfac; Naturhadbstowdasicklyconstitutiononhrdlicatfram. Oftnthysswamwithglistningtars; Oftnthbrathcamingntlgasps. Instillnssshmadonthinkofagracfulflowrrflctdinthwatr; Inmotionshcalldtomindtndrwillowshootscarssdbythwind. ShhadmorchambrsinhrhartthanthmartyrdBiGan; AndsuffrdatithmorpaininitthanthbautifulXiShi. 学界评论，杨译本，忠实原著，直译为主，有时语言略显苍白，文采不足。霍译本，意译为主，流畅自然，饱满耐读。 值得一提的，是两人对比干和西施的处理。杨译本直接采用拼音，原书中附有注释，说明背后的典故。霍译本此处没有注释，但增译了martyrd（殉道的，长期受苦的）和bautiful两个信息，使西方读者大概能知道，比干被杀、西施如花。 杨译本在翻译名字时候，多用拼音进行音译，最初用的都是韦氏拼音，林黛玉LinTai-yu，但外文出版社最近的版本，一律都改成了现代汉语拼音。 当然，《红楼梦》里面很多人物，名字是有含义的，如贾雨村（假语存）、甄士隐（真事隐），遇到这样的情况，杨译本会给出注释，比方说，甄士隐ZhnShiyin（Homophonfortrufactsconcald）。 相较之下，霍布斯处理名字的方法，就复杂多了。 主子的名字，采用拼音，林黛玉LinDai-yu。奴婢的名字，译意不译音，比如袭人是Aroma（香气），以前有节选本翻译成Assailant（攻击的）。紫鹃是Nightingal（夜莺），晴雯Skybright，平儿Patinc（耐心）。 《红楼梦》里头还有贾家豢养的一批戏子，霍克斯用法语翻译文艺工作者的名字，似也贴切，比如芳官译成了Parfumé（香水）。 《红楼梦》当中还有一批神通广大又来无踪、去无影的神仙、道士、和尚、尼姑。他们出场不多，但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对于推动情节发展起到重要作用。为了突出这些人物，暗示他们的超凡神力，并给他们带上一点神秘色彩，霍克斯别出心裁地用拉丁语来翻译这些神仙的名字。 空空道人Vanitas 茫茫大士Imprvioso 渺渺真人Mystrioso 栊翠庵的妙玉Adamantina 王熙凤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唇未起笑先闻。 杨宪益 Shhadthalmond-shapdysofaphonix,slantingybrowsaslonganddroopingaswillowlavs.Hrfigurwasslndrandhrman-nrvivacious.Thspringtimcharmofhrpowdrdfacgavnohintofhrlatntformidability.Andbforhrcrimsonlipspartd,hrlaugh-trrangout. 霍克斯 Shhad,morovr,yslikapaintdphonix,ybrowslikwillow-lavs,aslndrform,sductivgrac;thvr-smilingsummrfacofhiddnthundrsshowdnotrac;thvr-bubblinglaughtrstartdalmostbforthlipswrpartd. 丹凤三角眼，译成almond-shapdys，外国读者一下就明白，形似杏仁。杨译本意思完整全面，朴素平实，译者是脱离文本之外的，他冷静客观地叙述一个故事，不带有太多的个人感情。 杨宪益说，翻译《红楼梦》是因为外文出版社的指示。杨宪益小时候读《红楼梦》，读了一半就读不下去了， “我不喜欢看《红楼梦》。不过我在里面工作，他们要我翻译什么我就翻译什么吧，人要吃饭嘛。” 霍译本，什么叫眼睛像画上的凤凰？霍克斯年老时说，不能自认为处处都处理得很成功，如果能够使读者得到自己读《红楼梦》时、获得的乐趣的百分之一，就不枉此生了。 霍克斯匠心独运，同前文林黛玉的处理方法类似，采用诗歌的形式和韵律，朗朗上口，形神兼备。读者仿佛能感受到，译者以一腔赤诚，在饱含深情地讲述一段故事。 薛宝钗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杨宪益 Hrlipsnddnoroug,hrblu-blackybrowsnobrush;hrfacsmdasilvrdisk,hrysalmondsswimminginwatr. 霍克斯 Hsawnohintofluxuryorshow,onlyachast,rfindsobrity. 如前所述，杨译本高度忠实原文，只是有时候可能会让西方读者产生疑惑，什么叫“眼睛是杏仁游泳”（hrysalmondsswimminginwatr）。 霍克斯没有逐字翻译，可能他觉得，nohintofluxuryorshow（没有一点奢侈和炫耀的意味）,已经反映了宝钗不事雕琢的美态。 迎春 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杨宪益 Thfirstwassomwhatplumpandofmdiumhight.Hrchkswrthtxturofnwlyripndlichs,hrnosasslkasgoosfat.Gntlanddmur,shlookdvryapproachabl. 霍克斯 Thfirstgirlwasofmdiumhightandslightlyplumpish,withchksaswhitandfirmasafrshlychandanosaswhitandshinyassoapmadfromthwhitgoos-fat.Shhadagntl,swt,rsrvdmannr.Tolookathrwastolovhr. 杨译本简洁，霍译本具体，霍译本添加了解释性的描述。“鼻腻鹅脂”，杨译本回译成中文是：像鹅的脂肪一样有光泽，霍译本融入了注释，又白又亮，好似鹅脂肪做成的肥皂。 探春 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杨宪益 Thscondhadslopingshouldrsandaslndrwaist.Shwastallandslim,withanovalfac,wll-dfindybrowsandlovlydancingys.Shsmdlgantandquick-wittdwithanairofdistinction.Tolookathrwastoforgtvrythingvulgar. 霍克斯 Thscondgirlwasrathrtall,withslopingshouldrsandaslndrwaist.Shhadanovalfacundrwhoswll-formdbrowslarg,xprssivysshotoutglancsthatsparkldwithanimation.Tolookathrwastoforgtallthatwasmanorvulgar. 杨译本忠实原文，译文基本与四字短语一一对应。霍译本通过从句，对原文进行了重组。 年戴乃迭去世后，杨宪益写诗祭亡妻， ……青春作伴多成鬼，白首同归我负卿。天若有情天亦老，从来银汉隔双星。 自此搁笔，不再翻译。 年，杨宪益去世。霍克斯亦是同年驾鹤西去，女婿闵福德继承了衣钵，依然活跃在翻译一线，翻译了一些金庸小说，比如《鹿鼎记》。 本文参考自《红楼梦和石头记:版本和英译名》、《文学翻译中的信息变异》、《评红楼梦杨氏英译本》等 （文中红楼人物图片来自年版同名电视剧。） 往期文章精选： 你梦想的清华北大，为啥连拼音都与众不同？ 清朝人怎么学英语？ 他曾是英语最好的中国人，就是他把“humor”翻作“幽默” 这些美cry的单词，归纳了人类复杂而纤细的内心 为品牌起中文名，请务必找一个诗人 这可能是最好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英文翻译，没有之一 电影最难译是片名，影史十大神来之笔 宋美龄、胡适、张学良，民国英语哪家强？ 友邻苏辛赞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