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味道 文/邹新社 父母来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后,我感到满屋的温馨。早晨一起来,香喷喷的玉米糁子、凉拌熟白萝卜丝或生红萝卜丝,都摆上饭桌,中午晚上下班一进门,就听见收音机里传出的秦腔戏,母亲已做好晚饭等着,接着边吃臊子面、荞麦烙面或拌汤、糊汤、大豆豆,边拉家常,吃完饭,陪着父母看陕西一台的百家碎戏。 百家碎戏是父母最爱,看了好多年,一谈起就津津乐道,如数家珍。百家碎戏多以农村日常生活为主,以小见大,反映农村人的生活、鞭挞假丑恶,弘扬真善美,寓教于乐,教人行善尽孝;演员多是业余,方言字正腔圆,听了过瘾,深受人们欢迎。 看完碎戏,和父母一起聊天,听他们讲村里的趣事和家长里短;听村里张家盖起的新房和李家建的大棚里的西红柿黄瓜辣子葱;以及他们白天出去转时听到或碰到的新鲜事。父母总觉得城里人没有农村人自在,农村是熟人社会,大家乡里乡亲,知根知底,见面打个招呼,坐在门前拉拉家常,东家西家串串门,家里有事,邻居随叫随到,出去办事,把小孩交与邻里看管,做了好吃的,有时也互相送一点,生活自由自在。城里人住在楼房里,一下班,各回各家,基本上不串门,要楼道偶然见面也是看一眼没言语。他们最不习惯的就是这点。 我们住的小区里从农村来的老人比较多,老人们见面相互还能聊几句,慢慢地也就熟了。有时在街上还可碰到一个村及邻村比较熟悉的人,那就一下一见如故,和对方聊不上半天不分手。村里有几个同龄人在南方工作,老人每次去最多呆一个多月就呆不下去了,主要障碍是语言不通,饮食习惯不一样,住的时间越长,老人孤独感越强,越心慌。 母亲常常念叨,如果在老家,她整天事儿不断,不是今天这个叫去给白事炸献饭,就是那个到家里,让她帮着给婴儿裁一个连脚裤(母亲把这个叫鼓椟裤),或者一起到庙里烧香、给爷(送子娘娘)剪一些纸衣服或挂花,或几个老太婆一起坐在热炕头拉家常,交流看病养生的土办法,闲了就抽空做些鞋垫,给我们几个子女做一些婴儿的小棉衣,以备后用。 前一段,《宝鸡日报》连载了总编吕向阳关于凤翔木板年画的文章,讲述了八副木板年画作品的来龙去脉及现实意义,读了受益匪浅。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尽管政府对非物质遗产凤翔木板年画非常重视,但是受现代胶板印刷冲击,木板年画农村需求已越来越少,每逢春节,绝大多数人贴的是胶印的门神、灶爷、土地爷,由于受成本的影响,木板手工刷印的门神已很少了。同样,受现代文明的冲击,母亲这种民间的巧手,一个村也只有几个人,这种手艺年轻人没人学,也存在失传的问题。 记得小时候,一进入冬天,就是母亲最忙的季节,不时有人找上门,请母亲给画门帘、信插上的花,那时,看母亲用毛笔在布上画各种花、图案是一种享受。母亲一般揭开被子,把布铺在炕面上,爬在炕上画,不打底稿,把布一折,确定好位置,除了润笔外,一幅画,几乎一气呵成。到了腊月,便开始刻窗花,村里年轻人结婚墙上贴的大喜子大部分是母亲剪的。现在,绣门帘、刻窗花、剪喜字,已淘汰二十多年了。 母亲回忆道,有一年,我带回去姑娘不用的彩笔及一沓白纸,她没有事儿,便用彩笔在白纸上画各种花儿,侄女觉得好看,拿到学校,结果全让同学要去留作纪念。听到这里,立马产生一个念头,给母亲买几盒彩笔,一把铅笔,几支毛笔,一包白纸,请母亲没有事儿,随便画些什么,把母亲的手艺留下来,以后也是个惦念,和母亲约好,再给人家炸献饭时,带个摄像机留下母亲的制作画面,把这种想法与母亲交流,虽然母亲淡淡地说:留这些有什么用呢。看得出已默许了我的建议。 父母一辈子很不容易,几十年来秉承的西府乡下人的生活习惯,一种以面为主食,爱吃油泼辣子的饮食习惯。同时也坚守着一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平实价值观,一种“国家事为大,自己事为小”的家国意识,一种吃苦耐劳、乐于助人的仆素情操,一种习惯了乡下村野、安于生活现状的平民心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