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往事 文/高峰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踏上日思暮想的故土,顿觉一股暖流通贯全身。舒目远望,塬野苍翠,丽日高照,绿野飘香,仿佛嗅到母亲甘甜的乳汁。踩抚着脚下的大地,吸吮着清新的空气,尽情地浏览家乡的锦绣风光,犹如投进母亲的怀抱。 我的老家在扶风县法门镇建和村韩东组(原建和乡韩中村),说是韩东,也叫韩家坡。在我的记忆里,韩东、韩中、周家窑紧密毗连,互为依托,形成一个自然村,日常生活中有许多共同点和往来:一是孩子们上学,在一个学校;二是盖房烘院、婚丧嫁娶、出生娃满月、老人过寿等百姓要事,都相互帮忙共同参与;三是这么多年,无论行政区划怎样变化,始终是一个大队;特别重要的是,三个村的父老乡亲们对我有养育之恩,在我看来,韩东村、韩中村、周家窑就是一个村子。 说起这三个村子起源演变的来龙去脉,还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呢: 小时候,听老人们讲(后经我历史考证),明末清初(现在的)韩中一带,居住着许多零星的散户,有户姓韩的人家,父亲曾在朝廷供职,官居太守。这个时候,农民起义风起云涌,灾民、饥民闹事不断,盗匪四起,世事很不太平,为了防御歹徒和盗匪的侵害,在韩太守的倡导资助下,零散的居民们联合起来,就地取土打筑城墙。经过几年时间的辛劳,一座五、六丈高的城墙完工,附近零散居民都迁移到城内。据说,当时城内居住有多户,近人,形成一个部落,起名韩家坡,日子过得安然太平。也就在同一时期,从外地逃荒过来一户周姓夫妇,拖儿带女,落脚于现在的周家窑。周老汉有一手绝活,能烧制瓮、缸、盆、罐、青砖瓦、琉璃瓦,他在此地开了个窑场,以烧制生活家什为生计。 岁月匆匆,时光流逝。到了清末同治元年、二年(—年)陕西、甘肃部分地方回民叛乱,他们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有一天,叛乱者认为城墙里的人富裕,有金银珠宝,包围了韩家坡,城门被焚烧后,蜂涌而入,城内血流成河,火光冲天,惨不忍睹。除深藏者、外出者侥幸逃脱外,城内居民无一幸免。一天时间,城内被洗劫一空,(城墙的西南边,有一条深沟叫“红沟”,据说叛乱者屠城时,血流成河,一直流到沟道里,后来这条沟就变成红色)。随后,瘟疫蔓延,几乎成为无人之地;关中各地大同小异。 据史料记载,这场回民叛乱,加之瘟疫、灾荒,陕西有一千多万人死亡,关中人口锐减60%。幸存的人们,惊魂未定,四处奔波,寻找安身立命处。逃到这里的人,盖不起房屋,就在韩家坡沟道两岸临壁掘洞,安家栖身。周老汉不仅手艺精湛,出活快,而且价廉物美,诚信待人,四邻八乡的人们,都喜欢买周家窑的家什,故周家窑众口皆碑,名扬乡里,周家窑由此得名。后来,有一户郑姓人家,来到周家窑北边的墩底村,在官道(官府专用官差、官商通行的大道)南边开了个饭店,起名“八里店”。由于诚信经营,笃厚待客,量足、价低、味美,快捷方便,官差、商客络绎不绝,十里八乡很有名气(50年代初,郑家带产入社到周家窑)。接着有孙姓人家,从外地迁转而来,70年代中期,又一户赵姓人家迁移到周家窑,周家窑村人丁兴旺。 追溯往事,既是对韩家坡、周家窑历史的回顾,也是对灾难深重,不屈不挠,艰辛创业的祖辈们的缅怀。由于我自小离开母亲,缺失温馨的母爱,故对家乡有着独钟的情感。屈指算来,离开家乡50来年了,岁月沧桑,世事变迁,老家早已无人,更无半砖片瓦,但对故乡的爱,对老家的情,时时萦绕在梦中。 说来也怪,越是不回家乡,越是思念家乡。伴随岁月的流逝,这种思念愈来愈浓烈,思念家乡的人和事,思念家乡的山和水……偶遇熟人,都要问个家长里短,似乎对家乡有说不完的话。 哎,人就是这样,外面的山再好水再好,对家乡的眷恋之情,终生都不会泯灭,因为故乡是自己的根。不管身在何处,不管贫穷富有,老来都盼着叶落归根,魂归故里。 在我的记忆里,小的时候,韩东隐没在沟凹里,四面被沟壑环抱,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通往韩中。至今韩中周围还残留着断壁残峘,象蜿蜒起伏的小山,我小时候,时常和伙伴们在那里攀爬玩耍。城垣外都是壕沟,沿壕沟岸上有一条能通过马车的道路,这是连接韩东、韩中、周家窑的唯一道路,从韩中穿过一道深深的壕沟,就是周家窑。据说这些壕沟,都是打筑城墙时挖土遗留下的,周家窑村东头有一个窑场,我们一帮孩子们,时常去那里玩耍,钻窑洞、捉迷藏、捡各式各样的琉璃瓦片…… 民国时期,国民政府倡导办学,废弃私塾,兴办学堂。韩家坡学点设在当地的庙堂里,那时,孩子不多,除韩家坡、周家窑的学生外,冉家、南邑、叉召等地的学生也在韩家坡学校上学。解放后,人民政府重视发展全民教育,各大村点设立学校,采取政府拨款、群众自筹的办法,改善办学条件,扩大教育覆盖面。因资金紧缺,韩家坡、周家窑的村民们,因陋就简,翻新庙堂大殿,在新教室后面,砌筑了一道土墙,把那些魑魅魍魉的神像保存起来。没有桌凳,就用土坯砌个台墩,用石灰上个面,没有黑板,就用石灰在教室前面的墙壁上抹个长方形,用墨汁染黑,办学条件极其简陋,四、五十个孩子挤在一个教室里,四个年级只有一个老师,老师给一、二、三、四年级的学生轮流上课……至今我记得周家窑的学生有:周平学、周永祥、周女丹、周朱劳、周宏劳、周新得(周浩)、周得科、周永歧、周玉平、孙新录等十多个。由于上学路上地形复杂,为了安全起见,每天由家长轮流护送孩子们上学,遇上风吹下雨,下雪地冻,就不能按时到校,老师只得让其他学生复习,等周家窑的学生来了再上课。 那时小学的课程只有语文、算数、写毛笔字。由于我天资聪颖,记忆力好,学习成绩优异,特别是毛笔字写得很好,因为家里穷,连笔墨都买不起,写毛笔字的时候,等别的同学写完了,才借人家的笔墨用。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的同桌是周家窑的周朱劳,他父亲是个识文家,毛笔字写得很有功夫,知道我的情况后,专门来学校,他认真地看了我的大字本,又站在我的桌旁,看我写了一张大字,啧啧称赞,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只毛笔和一锭墨,递到我手里,摸着我的头说:孩子,好好学习,将来一定有出息。周朱劳的父亲回到周家窑,逢人便讲我学习好、毛笔字写得好,要孩子都向我学习。周家窑的学生家长,都很怜爱我,纷纷让自己的孩子把我领到他们家,给我做好的吃,有的还给我衣服、鞋子,因此,周家窑的学生和我都是好朋友,这些我都铭记在心。 后来,我在本县上初中、高中、教书,和这片热土生活了20来年。那时,农村普遍很穷,乡亲们生活很苦,住房简陋,衣着破旧,大家都靠农业社吃饭,越靠越穷。年10月,我应征入伍,告别了生我育我的故乡。 改革开放的春风,拂醒了沉睡的大地,故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韩东、韩中、周家窑都修上水泥马路,用上自来水,拔地而起的小洋楼一家赛过一家,房子里装修一新,新款家具、用具样样俱有,环境优美,干净卫生,家家有存款、户户有余粮,不少人家有了私家车,生活蒸蒸日上。 我衷心祝愿家乡越来越美丽,乡亲们日子越过越好! 写于年元月29日西安 作者简介高峰,年出生于法门镇建和村韩东组(原建和乡韩东村),学生出身,大专学历,年入伍,年转业地方工作,年退休。从事文字工作多年,先后在报刊、杂志上发表各类文章百余篇,著有散文集《脚印深深》等作品。 点这里发布扶风生活信息! 高峰赞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