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想想，其实，到底会是怎么样的地方，留自己驻足观望。

这个问题并不着急回答，因为不必要一个斩钉截铁的结果。我走了好久，也想过几次，后来得到的结果往往是不约而同的相似，惊人的相似，到最后都是想，如果能在气候宜人的季节，风淡云轻的好天气，回老家看看，或许更好。

云深梦归处

去年的梅花

十月份回云梦。

我以前介绍我自己的老家，大家听到这个地名，总觉得很浪漫很美。云梦，又称云梦泽，作为江汉平原的腹地小甸，有从春秋开始的历史传奇，也有近代百年的栋梁巨擘，不过她不稀奇，扁平的政治沉淀注定不会太多波澜壮阔与浓墨重彩，还有，这里也无山海也无林泉，正如平凡朴实，才有另外一番风景。因为半个世纪前的丘陵水利与半个千年中水稻种植的历史，源远流长，算算也是鱼米之乡。正如所有鱼米之乡的少年一样，每个人对自己的家乡，记忆最深刻的是吃货的回归。

云梦的美食，属于自己的，放在外来人的面前不知道一提，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不用多久就会从适应到习惯，从习惯到喜欢，以及怀恋。这里的口味偏咸辛，有赣南菜的醇辣，湘北菜的香辛，川菜的丰富，以及北方菜的足份与宽容。值得提一下，云梦城不大，吃东西比较代表的是城北祖师殿的大排档，然后是眼镜街的米酒和侧骨肉，当然还有儒学街的沙子馍和煎饺，城南的卤肥肠面与三鲜汤，泰山路的香辣虾蟹及各种夜宵，还有一些隐匿在蚯蚓街中的形色小炒小吃……

长久的离开，才会深味客舍似家家似寄，虽然猝然回到这里，已不是很适应如今的味道，但每一口，依旧能吃得很踏实，亲切。诚然，这是一种情怀。

青树几株，夜花盎然。

小塔，长桥卧波，湖心岛，几曲寒照。

没想到，多年之后，这里已经成了似曾相识的景致地段。隐约间有几分西子湖畔雷锋孤立，苏白两堤，垂柳扶风的光景。

这是家门口的公园，以前是人工湖，湖心有一个名为百步塔的仿古建筑。已经不记得是在什么理由下建设了，大抵是与鼓励教化与登科取士有关系的传闻吧。湖中间还堆了几条堤道，曲径通幽，夹岸柳树垂水，掩映几处小户人家，夕照之中有点颐和园西堤的感觉，当然，颐和园与西子湖也算颉颃相映。

几年前，政府规划发展，这里也成了房地产最热俏的地段。人工湖不仅增其旧制，湖面脱开了三五倍，周边也陆续开挖几方新湖，俨然成三湖连波的形胜。当然初见，总觉得是一番不错的景致，可以见了两次，才发现，因为历史的浅薄与商业的雷同，这种整形的美，也只停留在好看的层面而已。

吴禄贞将军铜像

秦汉建筑，古朴大气。

虽然水泥防治，其形其款，

有一种不易磨灭的厚重感。

姑娘走累了，那就歇歇脚。

夜里和陶子沿着湖边的马路走走，便进黄香公园，这个小小的公园，于我两三年回来相比，也冷清了，因为那些人已经在湖边起舞。

公园南北走向，从南及北，穿越时代，始于清末民初，由汉及楚，新拓建的是加了战国末期秦代的法家理念与元素，当然，这么说有点一厢情愿，其实这曲阳湖堤上的公园，也许是因为好多历史与文化可以立祠劝学，也可以一点带过。林林总总，我以无法定性具体规制。

会有一双手，操弄着悲欢离合。

台下的老人像孩童一样观赏戏文，

正在演穆桂英。

多年之后，我们年少的东西还有不？

能否如是？

云梦皮影戏

陶子陪妈妈一起过来看看热闹。

周六有巡演。

离三湖桥最近的是花桥，那里杵着一尊铜像，便是吴禄贞将军。这位仁兄以前写过一副对联：一拳打倒亚细亚，两脚踢翻欧罗巴，煌煌凿凿，相比一些军阀头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听说，当时他也是个风流疏财的主儿，听说而已。他便是武昌起义的重要推手，这场因为军士哗变，然后各种投机分子撺掇的闹剧，冠以革命，后被世人称颂为辛亥革命。改朝换代也好，也算不上孰是孰非，不过这位本籍的将军，还是死于人屠袁世凯手中，后来，挂名的中国民国大总统孙中山先生对此君颇有赞誉，如此。

公园中心为地段，有个小小主题雕塑，关于云梦乡土情结，可能是最有深刻影响的一种文化图腾，关于黄香。黄香是二十四孝中扇枕温衾的主角，是说在东汉有个叫黄香的青年，对父亲孝顺恭敬，夏凉席冬暖被子，后因为举孝廉被选入仕途。汉以儒家思想为内核的，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说当爹的就要有当爹的样子，当儿子的就要当儿子的本分，是为仁孝。所幸的是，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很少听闻子不奉亲老无所养的惨剧，几千年的缩影，断然不会草草了结，养老留后，父父子子，也是口中的天伦吧。

政府广场草坪，楚剧演出。

两场同时进行，各有听众围观。

乡野俚曲，却唱的是道义。

五女拜寿，穷不欺穷！

夜一深，草坪上露意茵然。

东汉中兴的传说之后，这里有王霸楚蛮的遗迹，其实也就是我开头提到的，这里为什么与春秋战史有关。事件的由头从春秋争霸的都是某某公，唯独楚国成王，因为那时候蛮荒，东周春秋，王室式微，称王年表。中后期，晋楚争霸，吴越因为各方培植牵制。楚平王是个浑球，听另外一个弄臣构陷，杀了伍子胥全家，但伍子胥逃到了吴国，后来他带着吴国军队灭了楚国，然后把楚王尸体从坟墓中挖出来鞭尸，这在历史上也算开了先河，不太讨人认同。据传，时下流行题材的摸金盗斗搬山卸岭，拜的盗墓祖师爷，也有伍子胥一尊，想到此过往，也只好呵呵。

伍子胥引吴灭楚，楚昭王十年复国。这是后话，复国之初少不了向秦借兵，所有才有申包胥向秦国借兵收复国土，京剧名段哭秦庭就是由此来。当年小楚王逃到云梦，在这云梦泽梦到了前代名相孙叔敖托梦，遵照指引，后来他找到一个此地的奇人斗子文，此地民谚传颂，斗子文，这个人，是弃婴，在这沼泽地中，由老虎哺育养大。他后来随昭王入楚，十年后楚国中兴。不过浪漫的传说已经过往，当年伍子胥出逃中落水的河滩，已经更名伍洛，谐音伍落，而斗子文死后埋骨的地方叫义冢，如今更名义堂；还有很多地方，珍珠坡，楚王城，至今还在人们口中念叨，与一些牵强附会的传说，缥缈而神往。

桂花潭头看绿波

这是云梦的母亲河，汉水支脉。

这次又看见堤坝周遭土木大兴。

她终究会被别人换了模样，

你归来，

已不熟悉。

总有一个孩子，面对花地，欢喜雀跃！

什么叫笑逐颜开！

爱笑的姑娘，通常运气都不会太差。

再往北走，已经是新拓建的园囿，大路灯下，几个中年人抽打着陀螺，鞭声清澈响亮。这里与此前不同，是一处关于与秦简有关地方，关于秦与法家的一些事儿。很小的时候，其实我那代人都就听说城西睡虎路出土了秦简，多年之后，人们仔细研读了简片的内容。墓地的主人，已经是秦灭了楚国之后的基层官员，克勤律己，奉公行法。他的墓地出土的随葬品中没有太多器物，绝大部分是他生前行涉的秦律法以及自己撰写的生平记事。古人只是提了法家治国，上行下效，秦不足二世，也就是70多年历史，法心深种。秦代简书的出土，或许是对强盛如斯的当今天朝，噱许依法治国，似乎是冥冥中千载的嘲讽。

话题另外一边，野史称，秦代还用简书，但是大将军蒙恬在中山发明了毛笔，在后来的汉代，一个叫蔡伦的弄臣发明了纸。笔与纸的使用，让信息记录更为便捷，传递更为快速，于是中华的文化，真正意义上，开始蔓延传播，扩散影响，尤其从贵族阶层少数人扩散普罗大众，当然是已经是和法家治世的思想没太多关系了。易中天先生在他的从春秋到战国的篇章中，对郑国子产大加肯许，是啊，正是这个人，第一次把关于治国刑律的条款刻铸在鼎器上，才开始了中华法家思想的源头吧。

这个路名，很熟悉。

似乎这不重要了。

建筑就是智慧的蜘丝马迹

敬畏法律与公权所以美国法院森严肃穆；

敬畏信仰与智慧所以欧洲教堂美轮美奂；

敬畏权力与政治所以天朝政府阔气豪迈！

路边的工地，有一方池塘。

圈地的里面，是一块稻田！

回家的路上，是一块残颓的花畦！

载酒买花，青春人生。

借妈妈的小电三轮车，

载着带露的花归去。

有成语叫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就是说，站在远一点看问题，或许看得更加清晰一点，思考也深入些，当然，对应的便是火烧眉毛欺上瞒下，就是说遭遇了事情通常会当局者迷，行为不当。这便如你对故土的感情是一样的，早年生活在上面总有无忧无虑的时候，多年之后离开了才觉得患得患失。

手中有一个名为灯下尘的小说集，当然，我还没来得及看。我家里的太小，现在很不喜欢白花花的灯光，所以很多时候宁可开着台灯来承担满屋子的照明，秋天干燥，灯光下侧视，就能看到很多灰尘飞舞，其实，这种现象，在老家的瓦房中，每个早晨等妈妈早饭出锅前，都能看得见。

十月，秋天可以与细微处秋毫毕现，也可以登高处驰目骋怀。大抵是因为，心中闲适，而在眉宇之间藏有多少心事。不足道明又无从参透。

人世苍茫，若问情有多长，云深梦归处，细水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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