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7-10-9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佚名 点击: 61 次

一路向南

文/杨进云

  二十多年前,北方的秋天在我的眼里并没有萧瑟之感。八月的一天,我踏上一列终点是广州火车,一路向南,走向不可知的征途。

  第一次离家远行,虽然很容易就想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诗句,却完全没有荆柯的悲壮之感,只是对茫茫前路,充满茫然。

  火车是一列慢车,从西安始发。虽然此前我对火车并不陌生,但并没有坐过长途,所以对当时火车的快车慢车之分并没有太多的体验。当我在无数次的报站,停车,启动,报站、停车,启动中晕晕乎乎,对时间失去概念时,才终于明白:任何真理,都来自于对生活的深刻体验。

  为了这次南行,我准备了整整一年时间。

  年冬天,我十九岁。当我确定了要远去广东后,就开始外出西安打工。整个冬季,我一医院的工地上搬泡沫砖,包工头是一位魏姓大汉。几幢大楼的框架医院的院子里,犹如一棵棵没有长出叶子的老树。我跟着一群衣衫不整的工友大叔,把那些浸了水就变得异常沉重的泡沫砖一块块搬上脚手架,然后填充成墙,把框架楼按图纸变成一间间房子。蓝灰的墙壁粗糙,灰线却一条条的很笔直,下一道工序应该是粉墙。

  冬天的冷,我没有太多的感觉,那些深灰色的泡沫砖四方四正,很能吸水。搭上水龙头,就会咕咕狂饮,拿掉水管,砖的表面的颜色会更深一些,水在它的内部,表面也不结冰,只是重量就增加了很多。用没戴手套的手摸上去,也没有想象中的寒凉,于是半蹲,一运气,砖就举起来,送到一人高的架子上去。

  整个冬天,我一直和工友们在那些框架楼中工作,每天工作时间虽然长,但下班之后,我们还是有精力打纸牌,或者读从街上的旧书摊淘来的书。在这种环境中工作,我似乎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只是每餐的饭食,总是感觉不够吃,好在并不限量,管够,但费用从工资中扣除。

  于是等到年关工程结束后,我并没有领到多少工钱,大部分工钱吃饭了。一天六块钱的工资,我能吃掉四块多。

  春节总是令人愉快的,虽然那时能从家庭感知的温暖极淡。现在想起成长中的自己,我总会不由的想起沟坎上野生的酸枣,没有肥沃的土,没有清甜的水,但那么倔强生长的精神,却始终贯穿我的生涯。我照例游走了贤山寺的沟沟壑壑,在那氤氲的香气缭绕中,忘掉了所有的不快。还有十八罗汉洞前迎着冰雪盛开成一树灿烂的腊梅花,也让我留连往返。在神仙的地界里,凡人也能让精神的天空,开出顽强的冰凌花。神佛所指引的,是一个大大的空字,只要你靠近他,你就能自由开心地行走在无我的境地里。那怕你卑怯幼小,那怕你不谙世事,那怕你瘦小的臂膀,倘不足以承担俗世的沉重。

  正月初十,我就和村里的一个朋友出发了。这次工地还在西安,记得当时的名字叫棉麻五公司,旁边有一所大学。距工地不远的街上有一个金花饭店,住着不少白肤金发的外国人。在百度地图上一搜,居然找到了一个在金花路上的西安金花大酒店,但旁边的学校名字却觉得陌生,想了很久,还是拿不定注意,因为我无论如何在记忆里也搜不出对当时西安工业大学这个名字的残存记忆。

  这次是对一幢大楼进行外观的处理,行话叫外粉。先是刮槽,就是用水泥沙浆找平墙面,我的工作是帮大工运送沙浆,打下手。水泥沙浆装在小车里,用上料的卷扬机送上来,然后由我和几个小工推着小车送到干活的地方,再用铁铲铲进大工的灰盆里。因为是粗活,所以用料的量很大,往往一上班就不停地送料,直到下班也没顾上歇一口气。

  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刮槽的工作全部完成了。下一步工作是给大楼穿上一件朴素的外衣——水刷石。水刷石,名字就很好地概括了工作的内容。就是把玉米粒大小的石子均匀地和水泥沙浆混合起来,然后刮上墙面,刮平整,等着变硬一些,再用水冲洗,用刷子刷过,便露出表面的石子,石子不规则地呈现出原始的美丽。要不了多久,水泥凝固,这些石子就会在风吹日晒的中保护这幢楼房始终坚固挺立。

  工作的辛苦可想而知,一上班,就开始送水泥,送石子沙浆。等到要冲墙面了,就赶紧把水管送到架上去,忙的没有舒一口气的功夫。但这种活儿要做,就得一个工序全部做完,而且要一次做一个整片,所以快到收工时,如果一个整片已完工,剩下的时间没办法再做完下一片,大工一般只好就停下来,坐在脚手架上抽烟,闲聊天,等下班的时间到。而这时,小工也就没事干了,累了就坐在旁边一起聊天,如果还有精神,就满工地乱跑,看什么东西稀奇,就玩玩什么。

  在这个工地干了两个多月,到现在还记得两个人。一个是安康的杨军,一个脸上有麻子点的可爱的年青小伙子。精力过剩,读书很少,基本上不认识字。他比较有趣的地方是很容易迷路,西安市大大小小的街道对他来说就是个迷宫。只要一个人出去玩,回回会弄丢,找不到回来的路。于是他每次想出去玩了,就求我请假陪他去,我要上班挣钱,当然不可能回回陪他去。他后来想了个办法,就是发我工资,还给我管车票和三餐饭,让我陪他去玩。我当然愿意去。

  但工长不愿意。因为杨军是个不计划生活的人,他干几天活,就要出去玩一天,基本上不存钱。每次又都要和我一起出去玩,工地上一下子少两个人,对工作肯定有影响,工长就不准假。杨军没办法,有一段时间没出去玩,后来实在憋不住了,有一天就一个人出去了。

  杨军回来时已经晚上十二点左右了,脚上新买的一双专门逛街穿的新皮鞋不见了,换了一双又破又脏的胶鞋,一看就是从垃圾桶边捡的,一脸沮丧。

  后来从他含糊的讲解中,我大概明白了他当天的曲折经历。原来他坐公交车一路到火车站广场,转了一圈,溜达进了广场的地下商城。在一个卖工艺品的摊位跟前,他相中了墙上挂着的长短宝剑。但因为是工艺品,他嫌人家的宝剑不够锋利,问有没有真家伙。摊位上的胖子看出了他的天真,告诉他真家伙这里不让卖,要跟他到家里去取,于是他傻乎乎地跟着人家坐车曲里折弯地来到一幢楼房前,跟着上了楼。然后被洗劫一空,胖子把他送上来的一把毛钞丢在桌上,显然也很扫兴,他脸色是看得懂的,只好乖乖地把脚上的新皮鞋也脱了下来。

  事情结束在上午十一点左右,接下来的时间他一直在努力做着一件事,就是回到工地上来。他说他向数不清的人问路,还在一个臭水沟边捡到了脚上穿的这双破鞋。我没有办法从他的讲述中弄清楚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经过什么地方,甚至他被抢劫的楼是在几楼他都说不清楚。

  杨军以他的纯天然的天真和脸上的麻子点征服了我,让我现在,在这寂寞的旅途中还能想起他。

  第二个人是一个中年人,中等身材,小眼睛,满脸落腮糊茬,也姓李。我叫他李哥,他从凤翔的一个山旮旯里来,在灶上当厨师,煮工地上所有工人的饭食。

  李哥当过兵,上过越南战场,所以精熟一套擒敌拳。那时我对武术也很痴迷,所以很愿意接近他。一次在吃饭时的无意闲聊中,得知他的腿有风湿的毛病,上楼梯都出力,于是毛遂自荐,说能用针灸治疗他的腿疾。于是接连几天,我用针灸刺他腿上的足三里、鹤顶、三阴交几个穴位。本来我还选了风池穴,但不到两个月的针灸学习时间实在不长,所以我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有风险的穴位。但几天之后,杨哥说他的腿居然不疼了,上楼也有劲儿了,对我大加赞赏。不但常常会在我的碗底埋上只有工长和那个妖娆的女会计才能吃到的大肉块,还用晚上的时间教了我一些擒拿短打的功夫,使我受益匪浅。

  李哥,是我崇敬的一个人。

  也是在这个工地上,我还学会了挣外块。因为工地上的工人大多都文化程度不高,所以工作完成后无法自己计算工作量,而对公司计算的工作量,又总是不那么放心。于是我利用晚上的时间帮他们算了室外和室内墙面的面积,还有楼梯的全部工作面积。虽然干这些活还有蓝田的工队和四川的工队,但他们算面积时都找了我,让我挣了一笔在我当时看来不算少的报酬。

  那时金花饭店门前的小街上,有一排卖各种仿制古董和字画的摊位,是专门用来宰老外的。有一次晚上逛街时,我在金花饭店的门口看老外在地摊上买一些劣质的字画。为了一位金发的外国小青年的一个“bamboo”,难住了卖画的小伙子,两个人都连比带画的一脸虚汗,小伙子却始终无法明白对方所指的“斑鸠”倒底是种什么鸟儿。我好意提醒小伙子,老外要画上的挂轴,问题立即得到了解决。老外喜出望外,一定要我收下十块钱的小费,卖画的小伙子也叮咛我有时间常来转转。于是,那段日子,只要有时间,我就去金花饭店门前的一溜小摊位边转悠,居然也让我用半瓶子英语水平嫌了几十块钱。

  工程在农历四月初结束,我拿到了二百三十多块钱的工资,再加上我用工余时间挣的一百来块钱外快,也有三百多了。

  别的工人都转工地了,我没有去。工地上的工作虽然并不令人讨厌,但我还是想换个方式。在西安的大街小巷中转了两天后,我决定从康复路批发一些换季的条纹衬衣卖。

  农历四月到六月差不多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上宋、午井、青龙庙、常兴的街道上,经常会出现一个穿着件绉绉巴巴的仿版西装的小青年,戴着幅墨镜,打着条暗红色同样是绉绉巴巴的领带,站在一个衣服摊前,张罗着过往行人买他的衣服。

  这就是我。

  印象比较深的是在青龙庙的古会上,我第一次在香烟缭绕的氤氲之气中,知道了索姑、知道了张化龙。索姑已由一位平凡的民间女子化身为神,护佑着一方平安。而张化龙却以一个农民英雄的形象,从生到死,都平凡的如同隔壁大叔,但是他,让我知道了什么叫豪气冲天,什么叫男儿精神。

  索姑庙是一座韦水怀拥的小庙,韦水蜿蜒成一条青龙,从扶风县城婉转游来,再蜿蜒而去。在庙里,我怀了恭敬的心,礼拜了这位美丽的女神,也希望那氤氲缭绕的烟火,能让我的前路平坦光明。走出庙门,清风吹着我的面额,对人生际遇却还在茫然之中。庙外的广场上,一位年青的女子坐在一本发黄的旧书后面,为芸芸众生指点着对生路的迷津,我的墨镜和手指上套着的一枚黄铜戒指,也被她给摘了下来。

  从墨镜后面走出来,也许,我会有更多的勇气直面惨淡的生路。

  卖衣服对我来说,更多的是多了一种生活历练,也让我从祖祖辈辈以种田为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中悟出了一些不同的生活经验。那两个月的时间,我也挣了五百多块钱,这在人们普遍月工资只有一百多块钱的年来说,也不算少,更何况我也只是初做生意。

  有了远行的资费,我开始整理家里的书籍和出门的行装。所有的书和草稿都封存在一个大木箱中,这也充分地为后来我的父亲把它们全部抬出去卖给收废品的老头子提供了便利。这些书籍,有很多都是我省吃俭用,从西安街角的旧书摊上淘回来的,还有很多手写的草稿,我二十岁前生活的点点滴滴的印痕全在其中,有些秃废,有些伤感,有些无缘由的乐观,全在里面。只是不知道,那个收废品的老头子拉着我二十年的生活回家,有没有感到沉重。

  有些东西,自己视若珍宝,放在不相干的人手里,只是一些廉价的废品,可以回炉,重新生成一张张白纸,白纸于我,却是没有价值的东西。

  物如人,要遇到正确的人!……

  本来就要走了,看田里玉米可以收了,却没有走,收了这茬玉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帮一辈子在农田里挣扎的父母再收一回玉米。成熟的季节,伴随着收获的喜悦,也掺杂着劳作的辛苦。这些,我从干不了农活时看父母干,从能帮一些小忙时帮父母送水送饭、推架子车、装袋子,到能干农活时,假期几乎就经常是和父母在田地里度过,汗水的咸味,对我来说,是一种熟悉的味道。

  行李很简单,一个包,里面塞了几件衣服和几本书。那时,我更   百无聊奈中,我拿出了一本中国交通图册来。循着报站的声音,在地图册上查找着自己所处的位置。车过华山时,正是天近黄昏的时光。华山当然早闻其名,中华古国,无论是僧是道,抑或是江湖中来无影去无踪的侠客,似乎都会和这座山丝丝缕缕地牵着连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也渴望着有朝一日,能亲登华山,一睹“华山论剑”的诗意浪漫,却一直没有机会。从车窗中向上仰望,华山险峻的峰恋,在天光的照耀下,一片圣洁的金黄,漫山绿树青草,还有草中杂开的山花,都让这座山蓬勃着向上的力量与朝气,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车到信阳时,车窗边涌满举着各色货品的人。我在那些烧鸡、烤鸭、瓜子、果啤中间,却总在寻思着能不能看到信阳毛尖-------一种当地出产的名茶。这种一百多年前就摘得国际巴拿马国际金奖的茶叶,让我觉得产地也很神圣。但它并没有在信阳车站的杂货中与我相见,这也让我舒了一口气。其实茶,即算以俗论,也是凡俗生活中的闲品,有闲情,有逸致,才可完美呈现。若以雅论,那更是得放歌山林,清泉石上流,松枝煮青茗,论禅讲道,才能精彩演绎。细想想,如果一捧雅致的茶出现在一堆香肠烤肉之中,难免让人觉得晦气。

  印象较深的是车到湖南,居然那种梦幻中的山水家园,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稻田,宽阔的荷叶,水面上低头觅食的雪白的鸟,还有三两头在水里悠闲地游动的水牛,荷香扑鼻,清风习习,一切都那么完美,那么亲切。

  隔窗看天,天高云淡,而我,如一枚风筝,从此线断,茫茫前路,只能靠自己把控。

  年2月28日于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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